靠牆小憩的何不眠,被陳顔俊一句話陡然驚醒。
與敵人通靈還得了!
他四下看了眼,卻并未見到慕容夜的身影,便沒再說什麽,繼續小憩,假裝無事發生。
他隻是個文官而已。
而陳顔俊,明顯與他的小姨子一脈相承,想搞出個大事情。
栾風睜大眼睛盯着陳顔俊,直覺一陣涼風透體。
“不管你有沒有這個能力,我覺得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陳顔俊早已進入類似房群玉的狀态了,笑着說:
“别緊張,我試試。”
另外一名氣質稍弱的不良人,柳青雨,倒是格外興奮,取出一枚獸核。
“這是一枚七品狐鷹的獸核,品階與蠱雕一緻,種族……勉強算近似。”
而秋濯、宋去蕪與鄭克三人,都對此十分期待。
不愧是寅虎部,不愧是年輕人!
在陳顔俊的計劃中,待正午與辰龍部的怪物通靈,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但那可是完整的活體怪物,與之通靈,存在未知風險。
拿眼前的一團腐肉通靈,能不能成功無所謂,通靈能連接、感知多少也無所謂,關鍵是安全。
可随時切斷拟靈的丹田或神魂!
陳顔俊把玩着手裏的蘋果大小的獸核,感知其内靈力。
“湊合着試試。”
說着,便扭頭對秋濯道:
“秋濯,你輔助我通靈,一旦見我狀态不妙……立即切斷通靈。”
“嗯。”
秋濯面色清冷,眸子裏卻是難以掩蓋的精亮,仿佛已是鎮獄司的一員。
随後,陳顔俊又扭頭對鄭克道:
“秋濯若是無能爲力,鄭前輩,還請以火系法術将蠱雕血肉焚毀殆盡。”
“好。”
鄭克溫和笑着。
切斷靈魂不成,這是要物理消滅怪物了。
這位老大的姐夫,看起來是真的謹慎,也是真的怕死。
阖上書冊的宋去蕪被晾在一邊。
盡管她不想摻和亂七八糟的事,但眼下還是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局外人。
“我呢?”
陳顔俊想了想,安慰道:
“好好看書吧,不能耽誤學習。”
栾風還是覺得有些緊張,甚至想去通知午馬部的高層過來。
“你确定要這麽做?”
陳顔俊道:
“不必緊張,敵人一定知道我們在研究蠱獸,不存在什麽打草驚蛇,除此之外,難道伱還擔心敵人能隔空傷到我們嗎?”
栾風搖頭歎息,扭頭看向何不眠。
“何部丞意下如何?”
何不眠見躲不過,隻得問陳顔俊:
“你确定不通知慕容嗎?”
陳顔俊搖了搖頭。
“你就當她無處不在吧,她覺得有危險,一定會阻止的。”
這話是慕容夜自己說的。
他這麽做,一是爲了調查蠱雕,二來也是爲慕容夜立功賺賞金。
出了事,都是慕容夜讓幹的。
他一個副手能有什麽壞心思?
陳顔俊問心無愧,直接開幹。
将狐鷹的獸核丢進蠱雕體内。
一進去,蠱雕血肉感知到澎湃的同階靈力,一吸溜将獸核吞入肉中。
不過,這團血肉智力還是不夠,隻是想壓爆獸核,吸取其中的靈力。
陳顔俊決定教它們做人。
“靈脈共鳴!”
“血肉重組!”
“秋濯,幫我重構靈脈。”
在秋濯的禦獸輔助下,一根根血脈形成,連接獸核,轉化成靈脈,不斷向外延伸,重塑蠱雕的骨骼與肉身……
一轉眼,蠱雕竟真的活過來。
骨骼是狐鷹的骨骼,血肉卻是蠱雕的血肉,不停蠕動着,沒個正形。
何不眠與栾風,驚呆了,彼此相視一眼,皆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年輕一輩則是興奮不已。
陳顔俊看了眼,新版蠱雕雖然有了骨骼,卻仍躺屍一樣的蠕動。
靈脈與血脈也隻是維持了最基本的生存,沒有任何靈智的樣子。
他忙安慰衆人道:
“别緊張,隻有七品修爲,死活還是未知,小心它自爆就行了!”
接下來,他要嘗試通靈。
其實,陳顔俊覺得,這時候讓秋濯嘗試通靈,效果更好。
畢竟,她是天才禦獸師,通靈禦獸法門的專家,能與怪物溝通情感。
但秋濯的神魂強度不夠,萬一被怪物神魂襲擊,腦子受傷,變成傻丫頭就得養一輩子了,這樣可不好。
陳顔俊親自施展魂術共鳴。
他嘗試以狐鷹的叫聲入手,再模拟其靈脈運行,最後,與其微弱的神魂達到某種共鳴的連接狀态。
連接,是連接上了。
但陳顔俊感覺,新版蠱雕是個宛若新生兒的傻子,除了趨利避害與喝奶汲靈,别的情緒一概沒有。
栾風緊張的問:
“怎麽樣?”
陳顔俊朝衆人搖了搖頭。
“再等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連剛開始有些興奮的年輕人,也都昏昏欲睡。
隻有秋濯,還一臉緊張的守在陳顔俊身邊,随時準備切斷通靈。
陳顔俊下意識摸摸她的腦袋,不愧是乖女兒。
秋濯沒在意陳顔俊的手,全神貫注盯着蠱雕,仿佛看到了連他都沒看到的東西一樣。
可惜,蠱雕還是沒反應……
此刻,連陳顔俊自己都有些乏了。
這操控一百多頭怪物的到底是誰?
通過蠱毒控制蠱獸,首先,你起碼也是魔孽。
否則,很難與蠱獸共鳴。
陳顔俊也隻能連接蠱獸神魂,很難控制它們。
說起魔孽,會不會是黃巢本人呢?
黃巢會不會以一個長安城内一個普通修真者的身份,暗中謀劃?
說起黃巢,陳顔俊不禁又想起了曆史上的黃巢……
這人,還挺有趣。
黃巢因爲“内庫燒爲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在曆史上評價并不好。
還有,諸如什麽把幾萬人研磨成肉渣充饑傳說……
陳顔俊感覺有點扯。
古代的賊寇沒有軍糧時,吃人充饑是有可能的。
但把幾萬人研磨渣……賊寇有工業化研磨機器?
剝皮去骨不香嗎,何必如此費事?
骨頭,皮毛,以及腸胃裏的排洩物也一并研磨?
曆史,是勝利者抒寫的,黃巢起義失敗了,自然會是惡魔。
黃巢出身鹽商家庭,家境富足,善于騎射,喜任俠,粗通筆墨,很小就有詩才,然成年後幾次應試進士科,皆名落孫山,離開長安前,滿懷憤恨地寫下了《不第後賦菊》,後繼承祖業成爲鹽幫首領。
乾符元年,山東水旱嚴重,李唐用兵不息,賦斂愈急,緻使百姓流殍,無處控訴,私鹽販子王仙芝于長垣縣聚衆數千人,揭竿而起,聲勢浩大。
第二年,黃巢也加入起義隊伍。
三年後,王仙芝兵敗身死後,黃巢接管了全部草軍,号沖天太保均平大将軍,又三年,攻入長安,建國大齊,誅殺宗室,甚至還首創了高層換屆制度和四相制。
幾乎是新漢王莽之後的又一個理想主義者。
從幾首留存後世的詩中,就能窺見一二了。
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幹看落晖。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飒飒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陳顔俊覺得,後面兩首詩不止是名志,甚至還有隐約的均平思想在裏面。
曆史上,能把一些莺聲燕語寫的好的詩人,有可能在軍事、謀略上是個菜狗,但若能把這種名志之詩寫的好的,無一不是能攻善戰之人。
譬如與陳顔俊同好之人,曹丞相。
又譬如,算了……
這樣的人,通常有勇有謀,你說是無腦嗜殺之人,陳顔俊不相信。
黃巢殺人,曆史上未必比其餘起義的反賊殺人更多,隻不過是殺了不該殺的人,恰好又留下一句“我花殺盡百花殺”,便有了屠夫之名。
陳顔俊從起義軍的戰術看,此人頭腦極其清晰,從不蠻幹。
甚至可以說機智的一逼。
起義軍都是些流民,很多時候拿着農具就上了,單兵極爲孱弱,基本靠數量優勢,經常打不過正規軍。
但這人邊打邊跑,靠遊擊戰,跑了大半個中國,逃命本事第一。
最後,甚至與藩鎮搞起了統戰,竟靠着巧勁,一路沖進了長安。
黃巢不是殺進長安,而是被長安降将張直方一路恭迎入了長安。
進長安之後,一路上擅長撒錢,收民心,部隊整齊,秋毫無犯。
先入城的大将尚讓發令——
“黃王起兵,本爲百姓,不似李家,不惜汝輩,但各安家。”
黃巢入城後,确實如此,殺宗室豪紳,對百姓秋毫無犯。
當了皇帝後,黃巢第一件事就是大殺宗室,殺唐宗室在長安者無遺,瓦解隋唐千年的宗族社會。
雖然殺宗室動機不純,但在曆史上也有一定的進步意義。
黃巢即位于含元殿,即大明宮的正殿,離陳顔俊現在所在的寅虎殿,也就二三裏路。
他正試圖與這個世界的黃巢通靈!
這種感覺像是穿越了時間,而沒有穿越空間……
說回曆史。
稱帝後,黃巢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有些安于享樂,變得降智了。
說明,他的格局打開了,但還沒有完全打開。
這一點,從他稱帝的國号就能看出來:大齊。
一般攻入長安的人,比如苻堅,定的國号都是大秦,意思是以秦地爲基,一統天下。
黃巢的國号是大齊,可見其還想着老家山東,還想當天平軍節度使(山東一帶)呢。
與項羽殺穿鹹陽後,跑回江蘇老家如出一轍。
也許是攻入長安太輕松,導緻他有所松懈,思想滑坡。
他犯的錯誤在于:一沒有追殺出逃的唐僖宗,二沒有防備周邊藩鎮勢力。
很快,各路唐軍再次聚攏在唐僖宗大旗下,反攻長安。
黃巢這下慌了,智商瞬間回來了。
他來了手神來之筆:第一時間撤出長安,但也不走遠,陳兵灞上。
大将程宗楚帶兵進了長安,這些兵是地方藩鎮的雜兵,來源廣多,良莠不齊,又缺乏協同,打仗也許可以,安民絕無能力,很快在長安一頓搶劫,比黃巢臨走時的搶劫更過分。
結果,黃巢趁亂殺了個回馬槍,悶殺官兵,再次入主長安。
因爲黃巢之前撤兵時,順帶着也搶劫老百姓,老百姓氣的扔磚頭。
官兵一來,長安百姓喜迎官兵,把地上的箭矢紛紛撿起來送上去。
黃巢感覺,長安百姓背叛了他,便開始化身惡魔,大肆燒殺搶掠……
殺人雖多,但主要還是劫掠,不可能趕盡殺絕,他還得當皇帝呢。
當了小半年,一直到朱溫背叛,李克用南下,兩大名将合圍長安,黃巢才最終兵敗,就這樣還逃了很久,才在山東兖州被圍自殺……
可見此人逃命本事之大,要不是太懷念山東老家,朝别的地方逃,搞不好還能卷土重來呢。
在陳顔俊看來,黃巢的覺悟其實沒有那麽高,本人也沒有那麽殘暴,更多的是軍事天賦高。
可惜,最終還是在登高之後迷失了自己,在極端的困難面前化身惡魔,沒能實現均天下的口号,令人唏噓……
陳顔俊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眼。
除了秋濯盯着蠱雕,宋師姐黑着眼圈看書,其餘人都以各種方式小憩。
突然!
共鳴連接中,傳來了一道神念。
“你是何人?”
這道神念沒有聲音,隻是以最簡單的思維傳出的神念。
陳顔俊四下看了眼,就連秋濯也沒有發現這道神念。
他也跟着以這種方式,回了句:
“你又是何人?”
這一道回傳的百分百共鳴神念,讓對方沉默了片刻。
突然!
蠱雕張開宛若鷹喙的長口,發出了似人似獸的鳴嘯。
這聲音與四周的窗戶共鳴,傳至整個寅虎殿——
“藏在五行原上的詩,并非是爲了羞辱國子監,而是爲了在國子監尋找真正的知音。”
霎時間,醫房裏所有人都驚醒了!
皆驚愕的盯着陳顔俊!
陳顔俊還沒來得及回應,這道詭異的鳴嘯繼續說道:
“他日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你,便是我苦等多年的桃花。”
詭異的聲音愈來愈尖銳,伴随着怪物靈壓逐步攀升,直接拉響了警報。
與此同時,陳顔俊的識海中承受了狂暴的魇氣獸潮襲擊,卻咬牙堅持。
秋濯要通靈救他,反被他摁住。
陳顔俊引五行大山,強行鎮壓魇氣獸潮,此刻汗流浃背,咬牙問了句:
“你是……黃巢?”
對面卻氣定神閑。
“算是。”
對面的靈壓似乎也隻有七品,未必是黃巢。
不管對面是不是黃巢,這家夥的離間計太毒了。
陳顔俊沉聲道:
“你若真想拉攏我,就應該傳一道隻有你知我知的神念,而不是如此大張旗鼓的說話……你這是想借鎮獄司的高層殺我!”
“我不過九品修爲,有必要這麽害怕我麽?”
陳顔俊一句話,讓衆人緩過神來。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
秋濯在追蹤這道聲音的來源。
鄭克已經準備好了火系法術。
宋去蕪已經取出四面薄片狀的黑曜石,正在記錄現場的聲音與靈壓。
何不眠已離開寅虎殿,去向鎮獄高層報告。
似人似獸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這不是逼長安賊人們把你抓起來,我再來救你麽?否則,你怎麽會死心塌地跟我拯救天下百姓?”
陳顔俊皺眉,越聽越感覺,對面真可能是黃巢了。
栾風緊張的問:
“找到神念來源了嗎?”
陳顔俊沒說話。
這時,司正李韓非聞聲趕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伸出大手破壞了辰龍殿,将一個巨大牢籠提溜出來,身形一閃,來的寅虎殿頂上。
要不是擔心事後被慕容夜讨錢,他已經掀掉寅虎殿的屋檐與頂層了!
李韓非朝四樓窗戶大喝一聲。
“神念來源在此!”
栾風一躍出窗,翻身上殿頂。
何不眠從遠處跟了過來,沒找到司正,也沒找到慕容夜,白跑一趟。
結果發現,司正自己過來了!
仔細一看,牢籠裏關的,正是辰龍部抓到的怪物——
雷霆飛鳗。
仔細看,這是一頭帶翅膀的飛行電鳗,模樣極醜,修爲同樣是七品。
陳顔俊的神識也飄了過去,神識試圖與飛鳗共鳴,察覺出一絲異樣。
高聲喊道:
“并非如此,電鳗隻是擴音器,同時又是幹擾器,在幹擾神念來源!”
“什麽!”
李韓非大驚,如此一來他豈不是不成了敵人擴音的幫兇?
似乎被陳顔俊說中,電鳗忽然發出尖銳的嘯叫,強行幹擾衆人神魂。
陳顔俊吞下十枚均靈丹,将靈壓拉滿,強行施展五行共鳴反向拟态,與其嘯叫共鳴抵消。
突然!
他面前的新版蠱雕轟然爆開。
卻被鄭克的火系法術燒成灰燼,濺的陳顔俊一身。
與此同時!
寅虎殿頂,牢籠裏的電鳗也跟着自爆,化爲塵煙。
明亮的火灰在大明宮上空升騰,變成滿天的星火。
一道詭異的空震,響徹長空。
“長安仙從何處來?民脂民膏,民血民骨。”
“李隆基爲自己續命而求仙,你這樣的才華卻在爲狗皇帝續命,出城看看天下,你會知曉一切!”
———————
聲明:本書不會美化黃巢,但會寫出其魔化的根源,注入反派氣場。
還有本書後面的風格,小家裏會輕松愉快,該收的妹子一個不會少,但涉及到大家,肯定不是輕松歡樂向。
下一章,可能在後半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