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似要再确認一遍自己有沒有聽錯。
危遇臉上沒有出現任何不耐煩的表情,如實回答:“不讨厭。”
裴皎很開心,趁着現在又問他:“那你喜歡我嗎?”
危遇垂着眼簾看她,沒有回答,而是先反問她:“你是指哪種喜歡?”
裴皎攪緊了手指,看起來有些緊張:“男女之間的那種更喜歡。”
危遇搖頭:“沒有。”
聽到他毫不猶豫說出沒有這兩個字,裴皎眉梢眼角的喜悅瞬間消失殆盡,她似乎沒料到,危遇竟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直白告訴了她答案。
“一點喜歡也沒有嗎?”她還不死心。
危遇:“或許有好感,但沒有喜歡。”
“好感跟喜歡不一樣。”她說。
危遇神色很認真:“我當然知道不一樣,喜歡是從心底裏有一種不由自主的感覺,好感的範圍很大,對生物的喜歡也是一種好感。”
裴皎看着他認真的臉龐:“那你看看我的眼睛。”
危遇照做,直視着裴皎大眼睛:“然後呢?”
裴皎忽然湊近他面前,危遇一動不動,身體更沒有往後移一下。
裴皎有些喪氣的垂下腦袋:“喜歡一個人源于心,而對一個人有好感,源于眼睛,你不躲不避,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果然隻是好感,我知道了。”
危遇将她的所有反應盡收眼底,他發現,她的情緒并不是多變,隻是因他才有了更多變化。
明明上一秒還是很開心的。
隻因爲他的一個回答,心情瞬間低落谷底。
“你知道什麽了?”危遇故意問她。
裴皎轉身往裏走:“知道你不喜歡我了。”
“非衣。”
危遇轉過身,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裴皎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兩人之間的氣氛相對沉默。
危遇說:“轉過來。”
裴皎一動不動,假裝沒有聽見他這話。
危遇壓下剛才因她靠近而過快的心跳,提步朝着她的背影走過去。
站在她身側,他用相對柔和的語氣跟她講道理:“男人跟女人的喜歡不一樣,你喜歡我或許隻是一時興起,始于一張久看會厭的皮囊,等你看膩了,會迅速找到下一張你更喜歡的皮囊,而男人的喜歡大多是認定。”
“你說反了吧。”裴皎反駁他的話。
她側目揚起腦袋,迎視他的目光:“女人才不會僅因爲一張皮囊就喜歡上對方,男人才是視覺動物。”
要不是場合不對,裴皎大概會笑出聲。
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男人的從一而終變得特别珍貴,隻有見一個愛一個才是常态。
像她哥哥那樣一心一意愛一個人的絕世好男人,早都快滅絕了,至少裴皎是這樣認爲的。
雖然被反駁,但危遇沒有試圖反駁回來:“在你的定義裏,我是見一個愛一個人的男人,那你爲什麽還會喜歡我?”
裴皎朝他挪了小半步,一字一句對他說:“因爲,見色起意。”
危遇:“……”
叩叩叩-
敲門聲傳來。
裴皎沖危遇咧嘴一笑:“我去開門。”
危遇盯着她去開門的背影,舌頭頂了頂隐隐發癢的後槽牙。
好一個見色起意的理由。
裴皎打開門,見是送早餐來的季何,她揚起甜甜的笑容跟季何打招呼:“早上好,何助理。”
季何拎着早餐走進來:“糾正一下非小姐,我姓季。”
“這不是很特别的稱呼嗎,以後我一叫你何助理,你就知道是我了。”
裴皎說完,指了指旁邊的小桌:“早餐放這裏就好。”
“言之有理。”季何認同了裴皎的說法,把早餐放在她指定的位置。
危遇單手插兜走了過來。
季何立馬笑呵呵地喊了聲:“少爺。”
危遇闆着一張臉:“你心情很好?”
季何笑不出來了,默默把頭低着,心想完犢子了,一下子就撞火藥槍口上了,連怎麽回事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一大早誰惹了少爺。
看那位非衣小姐,也不像惹了少爺啊,她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不至于讓少爺因她生氣。
那又是誰惹了少爺??
季何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
裴皎在旁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她把早餐從袋子裏拿出來,擺在小桌上,對危遇說:“可以吃了。”
危遇側目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裴皎笑得和剛才一樣甜:“你不吃嗎?”
危遇收回視線,提步走人,隻留給裴皎一個冷冷的側影,以及一句話:“飽了。”
裴皎:“……”
等危遇一走,季何趕緊扭頭問裴皎:“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是誰惹了少爺,你知道是誰嗎?”
裴皎無辜的搖搖:“我也不知道。”
“诶,算了。”季何自認倒黴,“誰讓我跟了性格古怪的少爺呢,我先走了,你吃完放這,我晚點來取餐盒。”
裴皎點頭:“好的。”
等季何也走了,偌大的屋子裏,就隻有裴皎一個人。
裴皎看着門口大方向,唇角挽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
自從危遇沒有吃早飯就離開後,一下午都沒有再出現過。
裴皎也沒有瞎跑,老老實實待在危遇的私人休息室裏。打發時間不是看電視就是弄弄花草,或者翻遍危遇的書架。
這一下午最苦逼的就是季何。
來來回回面對的都是少爺那張冷酷的臉。
過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一樣,尤其是老宅那邊還來了電話,少爺一句不接,挨罵的就是季何。
季何覺得簡直裏外不是人。
“季博士。”季何握着手機求到了季清舟面前:“要不看在你我都姓季的份上,幫我勸勸少爺行嗎?我快頂不住了。”
季清舟放下手裏的工程設計圖,轉頭看向季何:“你求我?”
季何點頭:“跪下都行。”
“免了。”季清舟沒忍住笑出聲:“因爲跪下沒用,你求錯人了,我跟危遇啊,沒那麽熟。”
“你要是跟少爺都不熟,這個基地怕是都沒人認識少爺了。”季何可憐巴巴:“季博士,你忍心看我這麽煎熬?”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明明看到危遇早上帶着那個小姑娘來食堂的時候還一臉好心情,之後不知道帶小姑娘去了哪裏,再回來就冷着一張臉搞得好像誰都欠他一樣,我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怎麽解決?”
季清舟的話充滿道理,所以季何無從反駁。
最後季何認命的歎了聲氣:“來自老夫人的暴風雨,就讓我獨自承受吧。”
季清舟笑出聲,他對季何勾了勾手,季何湊過來:“季博士願意出面幫我說服少爺?”
“我說服怎麽可能有用。”這點季清舟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想了一個破招:“你聽我說,等會兒你這樣……”
兩分鍾後。
季何出現在了危遇身邊。
一開始季何沒作聲,默默待在旁邊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等手機響了,季何當着危遇的面接起:“诶,老夫人。”
危遇正在檢查昨天的設計參數,他很忙,忙到沒空搭理任何人,但季何離他這麽近接電話,他想忽略都很難。
季何見少爺沒反應,按照着季清舟說的破招,對電話那邊的危老夫人說:“老夫人,少爺他現在的确很忙,不過有一個人倒是可以代替少爺接您的電話,您稍等我幾分鍾,我把電話給她。”
對電話那邊的人說完,季何立即對危遇說:“少爺,我把老夫人的電話給非衣小姐來接,你看怎麽樣?”
危遇臉色驟然一冷。
季何假裝沒看見危遇的臉色,繼續說道:“反正你現在忙到抽不開身,非衣小姐又很無聊,正好可以陪老夫人唠唠嗑,這樣一來老夫人就不會找你了。”
雖然這是個破招。
但季何覺得,這個破招好像有點用。
剛才無論他說什麽,少爺都不會搭理,剛才一提非衣小姐,少爺立馬就有了反應。
季何知道這是起作用了,轉身就走:“少爺,那我先去找非衣小姐。”
“站住!”
危遇冷冷的聲音傳來。
季何吓一跳,立即站在原地。
危遇把手裏工作暫時丢開,起身走過來,從季何手裏拿走手機,接電話前瞥了季何一眼:“滾。”
季何沒想到季博士支的破招這麽管用,少爺真是一點都經不起激,他忙點頭:“好嘞,我這就滾。”
說完立即消失在危遇眼前。
危遇拿着手機,坐回到位置上,一看手機頁面還維持着通話狀态,他舉起手機貼在耳邊,輕聲喊道:“奶奶。”
電話裏傳來老太太慈祥的聲音:“怎麽今天一直都不接我電話?”
危遇還是那她一如既往的說辭:“在忙。”
“忙到連我的電話都沒時間接?”老太太咕哝的語氣裏略有不滿,抱怨道:“上次回來就待了小半天,又快一個月沒回來了。”
危遇往後靠着:“之前告訴過您,基地丢失了很重要的東西,目前基地是全階段封閉,我暫時回不來。”
老太太問:“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危遇沒作聲,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非衣的模樣,忍不住猜測着她此時在做什麽,猜着猜着,唇角不自覺上揚。
老太太沒聽到聲音,提着嗓門問:“又忙事情了?”
“是比較忙。”危遇回過神來,輕聲說:“或許再有半個月就能回來。”
老太太:“說話算話?”
危遇:“我盡量。”
老太太:“你就算了吧,每次都說盡量。”頓了頓,老太太想起剛才季何跟她說的那話,問道:“剛才季何那小子說什麽非衣小姐,這又是哪個丫頭?”
危遇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偶然認識的女孩兒。”
老太太一句話聽出苗頭:“你喜歡人家?”
危遇否認的話就在嘴邊,老太太忽然說:“你可要記得,你還有婚約在身,那可是裴家的千金,别不當回事。”
危遇沒說話。
老太太知道危遇還在聽電話,不得不多提一句:“跟裴家千金的婚約,你是早就知道的,上次你回來,我就挺希望你能和那位裴家千金見上一面,可惜你走得那麽匆忙,這次回來,可不能再拖着了。”
“小遇?”
“小遇你還在聽奶奶說話嗎?”
老太太連叫了兩聲電話這邊也沒反應,還以爲電話挂了。
“我在聽,奶奶。”危遇說道。
老太太聽到聲音這才踏實,本還想再說什麽,危遇沒有再隐瞞,趁着現在直接跟老太太說了實話:
“奶奶,跟裴家千金的婚約,我已經退了,我不會跟她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