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焱看着跪在地上的田玉有些震驚，
這可與田家來投靠他不一樣，
田玉這是要拜主公的意思，
也就是說，田玉是投入顧斬個人麾下，與顧斬所帶領的開陽分舵和錦衣衛的上下級完全不一樣。
若是一般人來拜顧斬，莫北焱倒不會覺得太震驚，可田玉不一樣，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天驕，放眼整個滄瀾道年輕一輩能出其左右的都找不到幾個，這樣的人往往都是别人來投靠的。
即便是當初的莫政甯，那也是以公子的名義得到田家的支持輔佐，關系更像是合作，而田玉現在拜顧斬，則是有幾分賣身的意味了。
顧斬其實也有些詫異，
這麽久以來，他從臨江城走到如今，手下人是不少，但基本都是上下級的關系，真正來以身拜主公的，也就隻有一個榮亦初。
而現在，跪在地上的田玉，則是第二個，還是一個名聲不小的天驕。
他看了看田玉，緩緩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田玉說道。
顧斬點了點頭，道：“那以後就幫我背刀吧。”
田玉眉頭一皺，急忙一拜，朗聲道：“田玉，拜見公子！”
顧斬點了點頭，轉身進屋。
門前的地上插着一把橫刀。
田玉急忙拿上橫刀，跟着顧斬進了屋。
莫北焱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跟着走了進去，問道：“顧兄，你不是說有三家人嘛，這才第一家，還有兩家是哪兩家？”
顧斬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
田玉則是背着刀劍站到顧斬身後一言不發。
莫北焱走了進來，說道：“顧兄，既然這幾家能讓你特别說出來，定然不一般，可我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到。”
顧斬喝了一口茶，說道：“執法殿，右護法雲惟。”
莫北焱皺眉頭，道：“以雲護法的身份，别說我現在還沒有被立爲繼承人，即便是立爲繼承人，他也不需要主動來拜訪我，應該是我去拜訪他。”
顧斬搖了搖頭，道：“不是雲惟，是雲惟所在的雲家，雲惟自然是不需要來拜訪伱，但雲家需要。”
莫北焱疑惑道：“這兩者有區别嗎？”
顧斬笑了笑，說道：“在今日之前，我也覺得沒區别，直到今日滄瀾城的動蕩開啓時，我才反應過來，區别大了，就如同北鬥幫幫主，與莫家家主就有區别，另外，我們一直以爲幾位公子争的是北鬥幫幫主之位，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争的是莫家家主之位。”
說罷，顧斬偏頭看了看田玉，說道：“田玉，你應該知道吧？”
“啓禀公子，屬下知道，”田玉說道：“北鬥幫是一個幫派，幫主不可能是傳承，而是能者上，但是，借着北鬥幫延伸出來了不少世家，才是北鬥幫的根本，
所以，龍王肯定會成立能夠傳承的世家，幾位公子争的，自然就是超一流世家莫家家主之位，這也是爲什麽今日六公子能夠那麽輕易進莫家祖祠，因爲莫家的人都知道，滄瀾城動蕩落幕，六公子赢了，将會是莫家第一任家主。”
莫北焱一臉茫然，道：“那滄瀾城城主？”
“不沖突。”顧斬說道：“滄瀾城城主之位，就是莫家家主之位，隻不過，不是北鬥幫幫主之位。”
莫北焱笑了笑，說道：“我大概明白，除了北鬥幫第一代之外，第二代開始就相當于一個聯盟，組成聯盟的是很多世家，因此有了北鬥幫，莫家隻是目前這聯盟裏最強的一支，而幫主之位則是由能力強的人接任，各大世家其實是在幕後。”
顧斬點了點頭，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如果幫主夠強，如同龍王這樣，那他就是一言堂，各大世家雖然是在幕後也都得聽從他的指令，如果幫主無法壓住所有世家，那就不一樣了，北鬥幫各大分舵堂口各自爲政都有可能，
那種情況下，就隻能請鎮得住場子人出場了，這也是爲什麽很多幫派有幫主的情況下，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還需要老一輩的出面才能将所有人召集起來，朝廷也都是一樣，京都鎮不住，地方政權就會陽奉陰違。”
莫北焱點了點頭，道：“那我倒是明白了，難怪雲家要來拜訪我，拜訪的是莫家家主。”
顧斬點了點頭。
莫北焱又問道：“那，第三家是誰？”
顧斬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道：“這第三家，恐怕需要你親自去拜訪了。”
莫北焱微微一愣，道：“雲護法我都還沒去拜訪，難道還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
顧斬緩緩道：“對于你來說，是的。”
“誰？”
“白九兒。”顧斬緩緩道。
“九姐？”莫北焱疑惑道：“等塵埃落定了，我肯定會把九姐接回城主府的……”
“恐怕到時候你就找不到她人了，”顧斬平淡道：“白九兒，也是在等這一場動亂結束，她這麽多年的執念就結束了，自然就會離開了。”
莫北焱臉色頓時一變，當即就起身出門。
就在莫北焱走後沒一會兒，就有護衛來通報雲家的人來了。
雲家衆人進來之後，就看到顧斬坐在椅子上，一衆雲家人急忙拱手執禮：
“見過顧舵主！”
然後，他們看到跟在顧斬後面背着刀劍的田玉都微微一愣，又向着田玉執禮。
田玉也看出了雲家衆人的疑惑，拱手，道：“我如今已經拜入公子門下。”
雲家衆人都神色一驚，不過，都迅速隐藏了起來。
顧斬朝着雲懷等人拱了拱手，道：“六公子有急事出門了，你們若是不急，可以明日再來拜訪。”
雲懷笑道：“倒是真不巧，不過，在下此來，不僅僅是拜訪六公子，另外還要替家父向顧舵主遞給口信。”
顧斬點頭道：“請講。”
雲懷拱手道：“家父說，若是顧舵主有空了，就一趟執法殿。”
顧斬眉頭微微一挑，道：“說起來，今日誅魔能如此順利，還多靠雲護法支持，我也該去拜訪拜訪，正好現在有空，雲護法不忙吧？”
“正在等您。”
……
滄瀾城外，細雨蒙蒙，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上。
“九姐！”
“九姐，等等！”
莫北焱策馬從城中追了出來，雨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衣服，發絲粘在額頭上，馬蹄陣陣濺起了淤泥。
他策馬跑到馬車前，攔住了馬車，有些焦急道：“九姐，你這是要幹什麽？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你爲什麽要走？”
馬車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紅竹走了出來，撐開一把油紙傘，白九兒緩緩走了下來。
莫北焱翻身下馬，走過來，說道：“九姐，你這是準備不辭而别嗎？”
白九兒一向清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縷微笑，輕聲道：“顧斬告訴你的？”
莫北焱點了點頭。
白九兒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他沒來嗎？”
莫北焱愣住了。
白九兒又輕笑道：“好了，送到這兒就差不多了，回去吧，你現在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莫北焱說道：“九姐，你非要走嗎？如今滄瀾城諸事已定，你也不需要再向以前那麽辛苦，背負那麽多壓力了，你爲什麽就要走呢？”
白九兒說道：“正是因爲諸事已定，我才要走的。”
“爲什麽？”莫北焱問道。
白九兒歎了口氣，道：“小六子，我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爲你母親正名，爲白家正名，雖然我沒有成功，但你成功了，我心願已了了。”
“可就一定得離開嗎？”莫北焱問道。
白九兒望着莫北焱，說道：“我總要去追尋一下自己想要的吧！”
莫北焱怔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但他很不願意白九兒就此離開，這天下很大，有時候，一别可能就是一輩子，再難有再見之時。
白九兒笑了笑，說道：“好了，我長大了，你也長大了，如今，你該有的也都有了，好好的當你的莫家家主，或許某一天，我在某一個地方，還能聽到你的名字呢！”
莫北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九姐，你到底想要什麽？”
“不知道，”白九兒微微搖頭道：“江湖這麽大，走走停停，或許有一天念頭通達了，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了，或許，像你爹說得那樣，我在某個地方，遇到了一見傾心的人，就此嫁了，相夫教子，或許，走過了某一段路，就回來了也說不定！”
說罷，白九兒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莫北焱的頭，輕聲道：“小六子，你長大了，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路，混混沌沌的這麽多年，也開始爲自己而活了，而我，如今也想爲自己活一場！”
莫北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後退了兩步，說道：“九姐，自母親去世之後，就是你一直在保護我，一直爲我東奔西走，長姐……如母！”
莫北焱跪在地上，俯身磕頭。
白九兒微微笑了笑，緩緩上了馬車。
斜風細雨，四野朦胧，
莫北焱叩首在地，那輛馬車緩緩離去。
長風襲來，車簾搖曳，
紅竹偏頭看了看那還叩首在雨地的莫北焱，輕聲道：“小姐，六公子，是真的不願你走。”
白九兒輕輕撫摸着懷裏的的大肥貓，輕聲道：“我知道。”
紅竹又說道：“江湖浩瀚，此次離别，或許就是永别。”
“我知道。”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
紅竹輕歎了一口氣，餘光突然看到白九兒腰間有一塊紫色的竹葉狀的玉佩，疑惑道：“小姐，這是顧公子當初交給龍王的那個信物吧？”
白九兒微微一愣，緩緩低頭看了看腰間的那塊紫色玉佩，臉上露出一縷笑容，說道：“是的，前段時間，我找龍王讨來的，就當是留個紀念吧！”
紅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小姐，如果今天是顧公子追來留您，您……會留下嗎？”
白九兒沒有說話，緩緩望向馬車外，
細雨綿綿，遠處一片朦胧，
涼風襲來，帶走誰也不知答案的疑惑，
馬車向遠處而去，
遠方青山隐于濃霧之中，平添了幾分妩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