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導師？
這個稱呼，讓沐遊意識到，兩人似乎還不隻是秘術協會同僚那麽簡單。
看着老人不斷滴落眼淚的樣子，仿佛一個孤單了太久，忽然見到家長的留守小女孩。
沐遊默默退出了房間，關上了屋門。
不管她們是什麽關系，兩個老朋友相見，肯定有很多私人的話要說，自己留下，反倒可能讓她們不太好開口。
“沐遊，奶奶呢？”
門口，一圈人都還等在屋外，看到他都是立即圍了過來，林雪急忙問道。
“還在裏面。”
沐遊朝她搖了搖頭，又看向其他人：“都不要進去，讓老人自己休息一會兒。”
其他人對此也沒意見，他們剛才也隐約聽到了屋内傳出的噎泣聲，現在進去顯然不合适，況且如果真的有事，屋内的警報是會響的。
“小兄弟，你剛才用的那是什麽藥？”旁邊之前說話那中年人，這時候湊過來小聲詢問。
這話一出，周圍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沐遊的回答。
“跟我來！”
林雪忽然拉了沐遊的袖子，帶他快步下了樓，走出了别墅。
沐遊發現林雪在這家裏地位是比較超然的，其他林家的長輩們這時候竟然沒一個出聲阻攔，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兩人離開别墅。
林雪拉着沐遊來到了别墅旁邊的花園裏，找了空曠的樹蔭下，這才來得及問他：“你真有辦法救我奶奶？”
對此，沐遊隻是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他很想告訴林雪可以救，但實際上，他救不了。
沐遊本以爲雙魚會是一個強大的魔法師，之所以重病瀕死，隻是因爲受到某些詛咒或者什麽别的影響。
直到見到老人，他才明白，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渾身沒有半分魔力波動，在全知水晶中也沒有任何有關星靈界的提示。而她現在所承受的，也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陽壽的耗盡。
身爲星靈界人，雙魚無法接入愚者遊戲，無法通過遊戲來獲取壽命，壽命一旦用盡，那就是真的沒了。
至于剛才的藥劑，也隻不過是暫時祛除了老人身上的病痛，讓她可以輕松一段時間，卻起不到延長壽命的作用。
況且，如果隻是壽命的問題還好，沐遊身邊有獨角獸這種延壽神物，更有薇薇安這種魔藥大師，制作出一些延壽的藥物其實并不難。
然而，薇薇安剛才卻完全沒有提及這方面的事，這讓沐遊意識到，老人的問題可能不止是壽命那麽簡單。
想到這裏，沐遊看向林雪：“你奶奶，最近有沒有給過伱什麽東西？”
林雪聞言一愣，點了點頭，從身上取出一枚戒指：“這是奶奶上個星期，在我成爲玩家的時候給我的……”
沐遊看了眼，這戒指和白羊戒一模一樣的款式，唯一不同的隻有頂端的雕飾變成了兩條遊魚。
不出所料，老人果然将雙魚戒傳給了林雪……
“你一直沒有激活它？”沐遊問。
林雪搖了搖頭，看着手中的戒指，歎息道：“奶奶讓我盡快戴上，但我總感覺，當我戴上它的時候，就是奶奶離我而去的時候……”
沐遊當然知道她的感覺沒錯，秘術結晶的完整傳承，隻有在前一任秘術師死去之後，才能正式交托給下一任傳承人。
而她奶奶既然将戒指交給了林雪，就意味着她早已經準備好了面對死亡。
“其實有時候，死亡對一些人來說并不是什麽痛苦的事，活着才是讓他們繼續承受苦難，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沐遊看向林雪認真道。
沐遊能看得出來，剛才在老人見到薇薇安的時候，眼中透露出的不隻是故人重逢的喜悅，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這一點就和之前他初次見到的薇薇安時一樣，那時候薇薇安表現出的也是這種卸下了一切負擔的灑脫。
對于她們這種活了太久的人來說，活着的唯一目标已經隻剩下了交托傳承，一旦達成了目标，她們就可以随時坦然的迎接死亡。
林雪仔細看了眼沐遊，忽然道：“奶奶曾經說過，她一直在等一個人出現，現在看來，她等的人就是你了。”
“不，不是我……”
沐遊好笑搖頭：“你奶奶等的人叫安瑟尼薇薇安。”
“安……瑟尼？”
“嗯，是我的師父，跟你奶奶應該也是亦師亦友的關系。”
“能和我說說這個人的事麽？”林雪想了想問道。
“好。”
沐遊也沒隐瞞，将薇薇安，秘術協會，十二個秘術師的隐秘給她詳細的解釋了一遍，順便還将前幾場秘術協會的經過簡單說了說。
林雪馬上就要成爲雙魚的繼承人，這些事情她是有知情權的。
“原來……是這樣……”
林雪聽完後，眼睛有些紅了。
聰明如她，聽完這些隐秘後，自然也就猜到了接下來最有可能的結果，奶奶的離世似乎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當然，她也沒有表現的過于悲痛，因爲從沐遊的描述裏，她已經隐約明白，這是對奶奶來說更好的選擇。
這時候林雪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取出看了眼，看向沐遊：“奶奶叫我們回去。”
“好。”
兩人随即又回到了别墅，在其他人的注視中，徑直進了二樓的病房，關上了門。
病床上，此時林雪奶奶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狀态似乎也好了不少，帶着慈祥的笑容看着進門的兩人。
薇薇安依然站在床頭櫃前，沐遊注意到，她體内的魔力消耗了一些，看來她應該用了什麽手段，幫老人穩定下了病情。
待兩人走到病床前，老人溫和的看着沐遊說：“孩子，你有什麽想問的問題就問吧，我盡力給你解答。”
沐遊點了點頭，他确實有很多疑惑了挺久的問題，這時候斟酌了一下，開口：“我想知道，爲什麽十二個秘術師，都要找愚者作爲傳承人？”
這個問題其實還包括了一個隐含的提問：爲什麽他們十二個那麽強大的秘術師，最後都走向了死亡的結局……
“呵呵，這個說起來也不難理解，其實就是因爲黑魔法的詛咒。”老人笑了笑說。
“詛咒？”
沐遊卻聽的有點迷惑：“失控的詛咒，不是已經通過發明秘術結晶解決了嗎？”
黑魔法的詛咒專指‘失控’，失控後施術者就會永久變成某種怪物。
不過秘術結晶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避免失控而誕生的，它讓每個人都能安全穩定，沒有副作用的使用黑魔法。沐遊一時不太明白老人說的詛咒是指什麽。
“失控隻是表面上的詛咒，使用黑魔法，還有另一種更深層次的詛咒。”這時旁邊的薇薇安開口道。
“什麽？”
“人性。”
老人歎息說：“黑魔法是操控自然偉力的手段，每使用一次黑魔法，施術者都會被自然的規則侵蝕，從而失去一部分‘人性’。雖然每次失去的量微不可查，但使用的多了，失去的人性積累到一定程度時，人會在短時間内發生極大的變化，變得冷血，失去正常的理智和感情，同時對殺戮和血腥變得極度癡迷。”
“而且這種變化是不可逆的，因爲在這種情況下，人會越發的依賴于黑魔法，失去人性的程度隻會不斷加深，直至人性徹底泯滅的那天，淪爲自然規則的奴隸，一個純粹的殺戮機器……”
“還有這種事？”
沐遊聽的一怔。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海邊擊殺那個胖子巫師的時候，那明明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卻沒有任何的心理波動，平靜的讓他自己都感覺不正常。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莫非他也已經受到了黑魔法的影響，失去了部分人性？
“是的。”
薇薇安接話道：“起初，我們也并不知道黑魔法還有這種隐藏的影響，而等我們發現不對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了，那時我們十二人都已經被黑魔法潛移默化的吞食掉了太多人性。盡管我們從那時起，就有意識的減少了黑魔法的使用量，但這也隻是延緩了一些我們死亡的速度而已。”
“那我們……”
沐遊奇怪的看着兩人，如果黑魔法對他和林雪也有同樣的影響，薇薇安沒道理不告訴他，而林雪的奶奶也更不可能坑害親孫女，還主動把傳承交給她。
“放心，黑魔法的詛咒，對你們是無效的。”
薇薇安搖頭說：“或者說，你們愚者失去的人性，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很快的補回，這似乎是專屬于你們愚者血脈的特殊能力。這也是爲什麽我們一定要找愚者作爲繼承人的原因，黑魔法隻有對于愚者來說，才是真正的無害魔法。”薇薇安說。
“原來是這樣……”
沐遊總算搞明白了這個最大的疑問。
老人這時苦笑道：“發現這個詛咒後，我們十二人約定好了，在每個人失去最後的人性前，要将傳承留給下一代，然後自盡。”
“薇薇安導師他們其他十一個秘術師，都在死前将傳承留在了星靈界，隻有我僥幸逃到了遺忘之地。我忘卻了所有的魔法，封印了秘術結晶，抛棄了曾經的身份，努力融入這裏的生活，這樣反複适應了多年之後，方才終于停止了人性的丢失。”
“後來我在這裏組建了家庭，想要将傳承留給後人，但當孩子出生後，我才發現，他們仍然帶有一半的星靈血統，還是會被黑魔法的詛咒影響。沒有辦法，我隻好繼續等待下一代的出生……好在，下一代孩子中，終于出現符合繼承人條件的愚者。”
“就是……我麽？”林雪一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