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女王點頭：“怎麽？”
“如果混亂之神已經掌握了窺探未來的能力，那我們現在做的這些事，還有意義麽？”林雪問。
“這個你放心，未來沒那麽容易被改寫。未來是由無數條不确定的分支構成的，就算混亂之神得到觀測未來的能力，也隻能很有限的改變一些細枝末節，将未來導向一個相對優勢的方向，卻無法直接得到一個确定的未來。”
妖精女王說：“況且，當時他們搶走的隻是原始的時間之心碎塊，并非被神性體系自然侵占，相當于未經加工的‘礦石’，想要将這些原始礦石融入神性體系内，化爲真正可以被使用的權柄，需要極爲漫長的時間。”
“‘漫長的時間’是指多久？”林雪追問。
“跨度至少以百萬年計。”
女王說：“不然，當年源初世界意志根本不會有時間慢慢覺醒，在與神性體系遭遇的那一刻，便會被迅速的吞噬殆盡。正是因爲每一塊時間石塊的融合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才給了戒林成型的機會。”
林雪點了點頭。
這樣就沒問題了，混亂之神搶走時間碎塊不過數萬年，就算從那天起沒日沒夜的融合，到如今也隻夠融合極少一部分石塊，更多的時間碎塊應該都還健在，隻要打敗了混亂之神，就能将這些碎塊搶回來。
“那被時間之神搶走的那一塊……”沐遊猶豫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見到初代首領的時候，初代首領曾告訴他，上一代的時間代理人，通過神權看到了一部分未來。
這說明時間之神搶走的那一塊未來碎片，已經被他成功融合了，至少是融合了一部份。
“哦，那一塊的話，已經回收回來了。”女王說。
“嗯？”沐遊一愣，随即便想起，這個紀元中期，兩位初代首領也曾來過時間之心，當時他們明顯是帶着神權來的，估計就是那時候回收的。
“被時間之神搶走的石塊，這些年來被其融合掉了四分之一左右，還剩下四分之三。
那兩個愚者很識趣，來到時間之心後，竟然主動選擇和我們合作，上交了剩餘的時間碎塊。而作爲回報，時間之心則爲他們提供了進入時間囚籠曆練的機會，并幫助他們領悟了一部分未來神權。”
“同時還按他們的意思，将時間神權進行了一次切分，将其中代表‘過去’一部分神權單獨切割出來，化爲一件特殊道具……”
“原來是這樣……”
沐遊此時才算徹底理解了初代愚者們的經曆。
這裏分割出來的特殊道具，顯然是指懷表。
當時初代首領告訴他懷表來曆的時候，沐遊就奇怪過，同樣是神權代理人，怎麽初代時間代理人會有能力分割神權？反正這種事他是做不到。
現在才算了然，原來是時間之心動的手。
作爲整個世界時間的鼻祖，時間之心動手分割一下時間神權，的确用不着大驚小怪。
沐遊搖了搖頭，看向妖精女王：“你們說的時間囚籠……在哪兒？”
妖精女王和薇薇安三番五次的提到‘時間囚籠’，而且，過去那麽多大人物都争搶着想進去，也讓沐遊開始對這個地方開始好奇起來。
妖精女王指了指前方的時間方塊：“時間囚籠，就在時間之心的内部，給你安排的通道已經準備好，接下來你隻要靠近方塊，就會自動被傳送進時間囚籠。”
“裏面是什麽樣的？”沐遊沒着急過去，先把一些基本的東西問清楚再說。
“裏面，是一片僞止界。”
“僞？”
沐遊茫然，止界他懂，僞止界又是什麽？
“具體來說，裏面将會生成你過去經曆過的某個時間點，所定格下來的世界，這個世界時間是流動的，但流速無比緩慢，緩慢到你在裏面停留上千年，整個世界才會運行一秒鍾，所以可以近似的看做是一個止界。”
曾經某個時間點，所定格下來的世界……那不就是指過去地球上的某個瞬間麽？
沐遊心想，他人生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停留在地球上，甚至可以進一步鎖定到天朝，K市及周邊幾個縣市——在愚者遊戲出現前，他甚至沒有出過省。
“然後呢……我需要在裏面做什麽？”沐遊問。
“什麽都不用做，你隻需要保持清醒，然後活着。”妖精女王說。
“活着？”
沐遊有些意外。
如果裏面的場景是止界，那整個世界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能動的人，另外止界中應該不需要吃喝拉撒，在沒有危險也不必爲生計發愁的情況下，光是活着有什麽難的？
“是的，在時間囚籠中，隻要進去的人能活過五百年以上，便能自動獲得‘時間觀測者’特性。”
妖精女王點了點頭，又看向沐遊沉吟道：“不過，你的目标是消化神骨，那需要在裏面停留的時間，遠遠不止五百年……”
“需要多久？”薇薇安皺眉問。
“十倍……至少！”女王說。
“十倍？這不可能！”薇薇安一驚，立即搖頭：“沒人能做的到！”
“我也知道很難，但，這就是他的必經之路。”女王攤了攤手。
“爲什麽做不到？”沐遊有些奇怪的看向薇薇安。
五百年的十倍，五千年。
如果隻是要在裏面呆上五千年，貌似也沒多難啊，他之前在秩序之塔與那具混亂分身對峙的時候，爲了參悟秩序法則，甚至在時間的夾縫中逗留了一萬年，方才學有所成，反殺了那具分身。
薇薇安卻凝重的看着他搖頭：“你不懂，這裏面和你平時回溯可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時間囚籠之所以稱之爲囚籠，是因爲裏面足夠壓抑，在裏面無法具現任何力量體系，你會回歸普通人的狀态，而且因爲是止界，你的身體狀況也是被鎖定的，你不會生病，也不會死，不管你如何鍛煉和運動，都不會讓你的身體有一絲一毫的增強。”
“同時，因爲是以你爲核心建立的場景，場景中不會出現超越你當時認知的事物，比如書籍，那些你沒有實際讀過的書籍，在場景中你隻能看到一個封面，翻開後裏面會是空白一片。”
“這就是時間囚籠和你平時回溯時間最大的區别，你平時随便回溯成千上萬次，之所以沒有太大感覺，是因爲你始終有一個固定的目标給你追逐，你的每次回溯，對你都有意義。
但在時間囚籠内，你做不了任何有意義的事，唯一能做的，隻有發呆，和發瘋。”
“孤獨感、頹廢感、虛無感、瘋狂感……這些負面感覺都會很快籠罩你，并且随着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強。”
“前幾年到幾十年，新鮮感可以讓你保持平靜，但在漫長的時間沖刷中，新鮮感很快就會逝去，你會發了瘋一般的想要逃出囚籠，回歸正常的世界，而當你内心想要逃離的情緒達到一定程度，無法再保持清醒時，你在時間囚籠中的曆練就會宣告失敗。”薇薇安面色凝重的說明，似乎回憶起了曾經在時間囚籠裏那段險些逼瘋她的經曆，至今仍然令她心有餘悸。
“那如果曆練失敗了……會怎麽樣？會回到現實世界嗎？”小雅小心翼翼的問。
薇薇安搖了搖頭，看向沐遊道：“你會被拉入更深層的時間虛空之中，變成一片虛無，而在現實中，你的存在會直接抹除，沒有人會再記得你，你所有存在過的痕迹都會被從根源上抹消。”
“啊……”
小雅驚呼一聲，沒有人記得，連存在都被抹消，這比死還要慘……
沐遊聽完薇薇安的講述，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起身：“差不多明白了……我準備好了。”
“等等！”薇薇安忽然開口。
“薇薇安，我必須去。”沐遊看向薇薇安，以爲她是想阻止自己。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一個人進去。”薇薇安搖了搖頭：“一個人，是絕對通不過時間囚籠考驗的。找另一個人陪着你，兩個人的話，在裏面停留的時間就會大大延長。”
沐遊一愣：“還可以多個人一起進去？”
“考驗者可以帶人進囚籠，也可以随時将你帶進去的人安全送出來……但每多一個人，都會額外給時間之心增加一份負擔，而現在時間之心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最多隻能帶一人。”妖精女王說。
沐遊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妖精女王一開始就說給他留了‘兩個位置’，這是默認了允許他帶一個人進去……
“那你當初是……”沐遊看向薇薇安，有些好奇她當初是和誰搭的夥。
“我是和森靈一起進去的……”
薇薇安歎息道：“我們在囚籠中靠讨論黑魔法來維持清醒，裏面沒有魔力體系，一切都隻能單純的腦補，這種讨論十分的枯燥，我們就這麽一遍一遍的逼着自己讨論……在最後即将精神崩潰的時候，終于撐過了五百年……當時如果沒有森靈陪着我，我很可能連五十年都撐不下去……”
沐遊聽完舒了口氣，可以帶人進去，難度好像又降低了一些。
現在的問題就是：他該帶誰進去？
擁有過一次囚籠經驗的薇薇安，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沐遊下意識看向烏鴉，薇薇安卻搖了搖頭：“我很想幫你，可惜不行。”
“爲什麽？”
“跟随進去的人也是有條件的，必須是在那片場景中已經存在的人。你進入後，需要先在場景中找到這個人的位置，然後觸碰對方，就可以讓對方脫離止界狀态。”妖精女王解釋道。
“已經存在的人……”
沐遊愣了下，他要進入的場景，極大可能是過去二十多年間，随機某個時間點的地球。
這個場景中自然不可能有薇薇安，甚至于三個分身，眠眠，沐蘭，可樂他們，也都不會存在。
能符合條件的，隻有地球的土著，而且還得和他年齡相近，至少在那個時間點要活着站在地球上。
而幸運的是，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現場就有。
沐遊和薇薇安不約而同的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兩人。
小雅和林雪，都符合條件，而且他們三個都是K市人，在過去的大部分時間内，三人的位置相隔都不會太遠，在場景中尋找起來應該不難。
林雪和小雅都是一怔。
林雪很快理解了什麽意思，小雅則是反應了數秒後，才理解了規則：現場有能力陪沐遊一起進去的，隻有她們兩個……
“啊……”
小雅忽然臉紅了一下。
進入時間囚籠的風險什麽的，她其實沒太聽懂，也沒太在意，唯一清晰了解到的信息，是她需要陪沐遊，在那個地方呆五千年以上。
隻有她和沐遊，五千年，孤男寡女，那，不就是……
小雅臉頰滾燙起來：會發展成那種關系嗎？不，應該說一定會發展成那種關系的吧，畢竟那可是五千年啊……
小雅腦中一時混亂一片，不斷閃過她和沐遊這些年的種種畫面，還有曾經那場救贖之夢中的大哥哥，也和沐遊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畫面逐漸延伸，延伸到未來的禮堂，鮮花，婚紗，嬰兒的啼哭聲……
就在小雅捂着滾燙的臉頰，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時候。
一道聲音忽然在她身旁響起：“我來。”
小雅怔住，腦中那些雜亂的想法瞬間戛然而止，轉頭，詫異的看着林雪。
林雪臉上保持着一貫的平靜如水，目光卻格外的堅定。
“我，我也可以……”
小雅反應過來，急忙跟着出聲，聲音卻不由自主小了一号。
結果林雪隻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搖了搖頭：“乖，讓我來。”
商量的語氣中，卻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
小雅呆在原地，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一時被林雪的氣場震懾，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來，隻能目送着林雪的背影走出。
“小雪，你真的确定嗎？”
薇薇安嚴肅的看着林雪。
“我必須警告你，這件事情，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一旦出了差錯，結局會比死更恐怖。”
“比死更恐怖麽……”
林雪喃喃着這句話，看向沐遊，腦子裏卻回響起不久前的夢中，那個稚嫩的聲音。
“……如果我跟随你去地獄，就可以讓你不這麽害怕的話，那，我會去陪着你的……”
……
“小雪，我再問一遍，你有信心，能在裏面度過五千年麽？”薇薇安的聲音打斷了林雪的思緒。
林雪看了眼薇薇安，歎息一聲，坦然搖頭道：“說實話，我不知道……”
“但我唯一确定的是，這個位置，我無論如何不想讓給别人……”
“所以，讓我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