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一共六層,足有三十米高,馮安坐在屋頂邊沿,衣着不修邊幅,模樣有些頹廢,手持喇叭沖着樓下的沈煙嬌說道。
“沈煙嬌,翠蘭已經死了,如果你覺得她的死沒能讓你解恨,那我這條小命也送給你,但我有個要求,我希望我死以後,你不要再去找耀威他們的麻煩,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都說一命抵一命,現在我們用兩條命抵你媽一條命,夠了吧?也希望你能從仇恨中解脫出來,放别人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馮安已經提前打好了腹稿,跟沈煙嬌說的這些話也變成了他最後的遺言。
沈煙嬌甚至都來不及勸阻,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他……從樓上一躍而下了。
等她想起來閉眼的時候,已經有一隻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
陸承禮淡漠地掃了眼地上的屍體,直接捂着沈煙嬌的眼睛,将她帶上了車。
“開車,回錦園。”
車子啓動後,陸承禮轉頭看向身側的女人,見她有些驚魂未定,他忍不住将手伸了過去,在她腦袋上輕撫了兩下。
“别怕,阿姨的死,他也脫不了幹系,所以,他有今天,也是他罪有應得。”
沈煙嬌擱置在腿上的手還在不停地顫抖着。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雖然她沒看到馮安墜地時的模樣,可他墜地時的聲音卻很大,咚的一聲,像是摔在了她的心髒上。
“我……你說我、我的堅持是不是錯了?”
沈煙嬌的心髒跳動的極快,兩條人命,雖然不是她殺的,卻全都跟她脫不了幹系。
“你沒有錯,每個人都有追尋真相的權利,你想爲阿姨報仇,這是身爲子女本應該盡的孝心。”
當沈煙嬌紅着眼眶朝自己看來時,陸承禮的心瞬間軟的一塌糊塗,他想再摸摸她的腦袋,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是他們錯了,他們不該利欲熏心,不該助纣爲虐,既然種了因就要承擔這個果,他們比阿姨多活了将近二十年,已經是賺到了。”
沈煙嬌的心情并沒有因爲陸承禮的安慰而有所好轉。
“你說,他們不把徐妙怡供出來,到底是出于對徐妙怡的感恩,還是他們有什麽把柄握在徐妙怡手裏?”
“都有可能,但後者可能性偏大一些。”
陸承禮剛将沈煙嬌帶回錦園,警察随後便跟來了。
沈煙嬌配合警察做完筆錄,因爲馮安是自殺,所以,她也不用跟着回警局。
警察走後,陸承禮直接給她放了假:“給你放半個月假,你出去玩幾天吧,跟朋友一起。”
沈煙嬌現在的狀态也确實不适合去公司了,即便去了,估計心态也調整不過來,所以,她直接跟設計部總監遞了辭呈。
但她并沒有出去玩,而是在錦園住下了。
第一晚,她失眠了。
陸承禮直接拿了幾瓶紅酒擺在吧台上,示意她今晚可以破例。
沈煙嬌可能是因爲心情不好的緣故,所以,剛喝了一瓶半就醉了。
醉了之後直接往桌上一趴,眼睛一閉。
“沈煙嬌?”
“沈煙嬌!”
陸承禮伸手推了她的肩膀兩下,見她沒反應還以爲她是睡着了,正驚訝于她這次的乖,然後她就突然擡起了頭。
“爸!”
爸?陸承禮直接被叫蒙了。
他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今天我生日呢,我媽說,下班後就帶我去飯店,我想吃糖醋排骨。”
陸承禮聞言一怔,最後還是配合她演了下去。
“好。”
沈煙嬌開心極了,笑起來像個孩童。
“我還想吃肉丸子。”
“好。”
“我們現在去接媽媽下班吧?”
沈煙嬌說風就是雨,從高凳上跳下來,結果一個沒站穩,即将摔倒之前,一隻手伸了過來,拖住了她的後腰,才讓她幸免于難。
每個人都希望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或許,這也是沈煙嬌孩童時的夢吧。
清醒的時候不敢奢求,隻能在醉酒的時候讓自己瘋一次。
見她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而去,陸承禮忙追了上去,也顧不得換衣服了,直接穿着家居服出了門。
上車後,當司機問他去哪兒時,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沈煙嬌卻禮貌地朝司機回道:“宋家繡坊,謝謝。”
司機懵了:“具體……怎麽走啊?”
陸承禮朝司機使了個眼色:“她怎麽指揮,你怎麽走。”
司機:“哦。”
宋家繡坊,早在宋蘭歆去世不久便已經關門了,其實那時候的沈煙嬌很小,應該也沒什麽記憶才對。
司機在沈煙嬌的指路下,直接将車開到了郊區的墓園。
晚上去墓園,有些吓人。
但陸承禮卻面不改色,陪着沈煙嬌下了車,然後跟在她身後,左拐右拐,直到來到了宋蘭歆的墓碑前。
有别于在車内的嬉笑,這一刻的沈煙嬌已經完全沒有了笑意。
她往墓碑前一跪,紮着腦袋就開始哭。
起初隻是小聲的啜泣,到最後直接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夜晚的墓園本就瘆人,配上沈煙嬌的哭聲,那簡直了。
陸承禮不信鬼神自然無懼無畏,可他身後的保镖卻被一陣冷風給吹的直打哆嗦,倒也不是因爲冷,而是因爲周圍的環境……太有鬼片的氛圍了。
沈煙嬌跪在母親的墓碑前,也不說話,就隻是哭,哭累了,便往旁邊一坐,直接靠在了墓碑上。
陸承禮就這麽安靜地候在一旁,過了許久,才緩緩蹲下身體,伸手将垂落在女人頰邊的發絲撥開,見她微合着眼,偶爾抽噎一下,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
其實,他也沒怎麽享受過母愛。
雖然他的母親還活着。
所以,沈煙嬌對母愛的渴望,他特别理解。
“風有些涼,回家吧。”
陸承禮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見沈煙嬌沒反應,他直接将她攔腰抱了起來。
夜色如水,晚風清涼。
陰氣森然的墓園内,陸承禮抱着沈煙嬌走過一排又一排墓碑,前面有兩個保镖開道,後面有兩個保镖護尾,看門的老大爺則在一旁跟他閑聊着。
“這小姑娘經常來這裏,有時候在她媽媽的墓碑前一坐就是半天,上次來的時候也是晚上,還被色狼給跟蹤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她離開時愣是給我留了兩千多塊,那錢我也沒動,還在抽屜放着,一會兒到門口,你們稍等我一下,我把錢拿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