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女孩子歡喜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茶樓之下傳來的一道頗爲熟悉的驚叫聲。
“爹,救命!”
葉舟虛前一刻還算鎮定的臉上立時露出一絲異色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待看到對面的溫明棠正在看他時,才稍稍定了定神,收回了正要邁步的腳,開口道:“溫家丫頭,樓下似是小兒的聲音。”
溫明棠“嗯”了一聲,她當然聽出這是葉淮的聲音了。看着葉舟虛轉身向樓下走去,女孩子也緊随其後跟了上去。
方才來樓上時大堂中那些正喬裝成尋常茶客的護衛此時已然盡數起身,向沖破茶樓夥計阻攔,闖進來的幾人亮了刀。
溫明棠跟在葉舟虛的身後下了樓,一眼便看到了被林斐同趙由制在手中的葉淮,他模樣有些狼狽,臉上還有些腫起,卻不似手掌印,應不是打的,看那樣子似是磕的,不過除了磕傷之外,應當沒什麽事。
看他被趙由制在手裏,還能慌張四顧,喊救命的聲音中氣十足,瞧着便好的很。
葉舟虛擔憂兒子不假,可溫明棠能看出來的事,他自也看的出來。葉淮并無大礙,至于那點微腫的磕傷……
“莫叫了!好似我等把你怎麽了一般。你若不瞎跑,又怎會摔在地上磕到?”趙由聽葉淮嚷嚷,沒好氣的說道,“那點磕傷算什麽?過會兒便好了!”
葉淮聽到這裏,更是憤怒,一雙眼瞪了過去,仔細一看,眼裏似是還擒了些淚。
溫明棠見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如今這般境地都沒哭過,這位葉公子倒是個會掉眼淚的……沒來由的想起夢裏那個“自己”真信了葉淮能護住自己,溫明棠幽幽歎了口氣:這位葉公子自己都還是個需要人護住的,保護旁人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倒是這幅遇事先流淚的樣子……真真不大像一旁這位頗有城府的葉大人生出來的孩子,不過看兩人那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模樣,葉舟虛真是葉大人之子無疑了。
葉淮看到聞訊走下樓來的葉舟虛時,當場便張了張嘴,想要喊救命,可目光卻在開口的瞬間越過葉舟虛落到了他身後的溫明棠身上。
看到溫明棠的瞬間,那點擒在眼角的淚當即不見了,被葉淮自己抹掉的。
他掙紮了一下,雖沒有掙紮開趙由的桎梏,卻還是朝溫明棠擠出了一個笑臉,喚道:“明棠妹妹!”
溫明棠聽到這一聲“明棠妹妹”沒有去看葉淮,而是本能的擡頭看向了面前的葉舟虛。
大抵是早清楚葉淮這個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人,葉舟虛除卻腳下略略慢了一步之外,倒是反應如常。他走下樓,看了眼被趙由制住的葉淮便轉向了一旁負手而立的林斐:“林少卿。”
林斐擡頭,雙手虛虛一禮:“葉大人。”
這幅淡淡不欲多言,又着人抓了葉淮的樣子葉舟虛看在眼裏卻并未生氣,而是笑了笑,反問:“林少卿是來尋溫家丫頭的?”
林斐點頭,目光落到葉舟虛身後的溫明棠身上,道:“葉大人若是無什麽事,我等便先走了。”說罷,開口喚了一聲“溫師傅”,又道:“溫師傅莫忘了明兒朝食,還要早起呢!”
溫明棠“嗯”了一聲,對葉舟虛道:“葉世伯,小女先行一步了!”
葉舟虛颔首:“溫家丫頭去吧!”
原本倒彼此雙方都給足了臉面,偏偏溫明棠在下樓經過葉淮身邊時,趙由松了牽制葉淮的手,準備一同離開。那廂沒了桎梏的葉淮見溫明棠經過身邊,當即伸手攔住了溫明棠的去路,再次喚了聲“明棠妹妹”,而後轉頭恨恨地看了眼林斐,對她道:“明棠妹妹,這姓林的小人必是觊觎于你,你離他遠些,小心叫他哄騙了去。”
溫明棠:“……”
她看向被點到名的“小人”林斐,卻見方才要轉身的林斐收了腳,穩穩的站在原地,擡頭看向葉淮:“葉公子何意?何爲觊觎?”
葉淮“呸”了一口,對溫明棠道:“先時我尋你時,是在大理寺衙門門前,遇到他才自衙門裏出來倒也罷了,許是巧合。可今日,這姓林的小人是故意帶着那差役來尋我的茬,可見對我滿是敵意。明棠妹妹,我從未見過哪個大理寺少卿會這般盯着一個公廚師傅的事的,這小人必是觊觎于你,你要小心,我……”
話還未說完,便被溫明棠打斷了:“對你滿是敵意與我何幹?”
葉淮未出口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還未來得及回溫明棠什麽,便聽一旁的林斐開口了:“葉公子說‘從未見過哪個大理寺少卿’?這大榮難道還有第二個大理寺少卿不成?敢問葉公子在哪裏見的,不若尋來我等看看?”
被兩人接二連三的話這般一堵,葉淮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林斐又道:“葉公子又是我們溫師傅的什麽人?我同溫師傅的事着實不用葉公子操心,葉公子實在愛操心,不若去操心那位笠陽郡主之事好了,聽聞郡主醒來之後,王府不少下人皆遭了殃,不知可有此事?”
葉淮原本才回過神來的臉色再度一僵。
林斐看着葉淮這等臉色,便未再說什麽,轉身向茶樓外走去。
溫明棠并未立時跟上去,而是偏頭看向葉淮,葉淮臉色才緩和了些,便聽溫明棠問道:“不是聽聞葉公子絕食拒絕這門親事麽?怎的身上這麽多酒食之味?”
說罷,輕哂了一聲,快步跟上了林斐。
她走的快,自是沒工夫回頭看葉淮,更沒看到葉淮對着她的背影張口解釋:“明棠妹妹,我絕食至今日,每日隻食得一碗粥,今日去了府宴也隻喝了些酒同小菜……”
話還未說完,便再也看不到溫明棠的身影了。
葉淮轉身看向葉舟虛,眼圈微紅,道:“爹,你說那個瘋女人究竟要如何才肯放過我?”
葉舟虛看了眼紅着眼的葉淮,歎了口氣,拍了拍葉淮的肩膀,道:“我兒,且等等看,爲父已然在想辦法了。”有些事實在不能同這個性子全然不似自己的兒子說。
葉淮自然不會明白這些,隻繼續追問:“如何才有得辦法?宗室中人欺人太甚,逼我娶那瘋女人!她沒癱之前已是瘋的厲害了,癱了之後更是宛如夜叉,叫人看了噩夢連連……”
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下去,葉舟虛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輕哂了一聲,道:“我兒方才倒是提醒了爲父,那溫家丫頭乍一看隻是俏麗,細看卻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不過……倒也不奇怪。”葉舟虛說到這裏,眯了眯眼,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頓了頓,道,“如此一來倒是更好!她的事……林家那小子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由他來做這捅向笠陽王府的第一把刀再适合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