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證據的,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證據便能知道。
溫明棠看向靖國公,沒有說話。
靖國公也不廢話,開口說道:“你隻消把溫玄策留給你的東西交給老夫便可。”
又是東西!溫明棠臉色微變,靖國公隻擡頭專注的看着頭頂盤旋的龍紋,根本沒有偏頭看她的臉色,目光盯着那龍紋繼續說了下去:“這東西在你手裏也隻是害你性命之物,用不得,又害命。交給老夫之後,老夫會毀掉它,讓一切恢複如初。你想做你的廚子便做你的廚子。你和阿斐的事,隻消你二人願意,老夫敢保證不會有人阻攔你二人。”說道這裏,頓了頓,喃喃,“老夫那不成器的兒子雖說能力并非出衆,卻還算孝順,阿斐是次子,上頭有他大哥頂着林家的門楣,阿斐想做自己喜歡的事便随他去吧!”
溫明棠聽到這裏,動了動唇,正想說什麽,那廂靖國公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其實……平平淡淡何嘗不是一種福份呢?”
“國公爺感慨平淡是福,卻不知多少人羨慕國公爺的身份!”溫明棠垂眸,接話道,“平淡是福,隻是蝼蟻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若不被人盯上還好,若是不巧有個身上帶着麻煩的親眷,平淡是福,卻也成了旁人手裏任意捏扁揉圓的泥巴。國公爺的身份要做的事多些,卻也不是旁人能随意拿捏的了的人。”
正專注看着頭頂龍紋的靖國公聽到這裏,似是有些意外,擡眸向溫明棠看來,卻見女孩子此時也正向他看來,面色平靜,眼神清亮,雙唇微微抿了抿,道:“問小女要東西的還有杜令謀杜大人,隻是國公爺也好,杜大人也罷,你二人到底要的是什麽東西,卻從未有人向我說清楚過。”
聽到女孩子這話,靖國公蹙眉,他看向溫明棠:“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這東西?”
溫明棠點頭,還不待她說什麽,便被靖國公打斷了。
“不可能!”靖國公搖頭,伸手指向溫明棠,道,“你是溫玄策唯一的女兒,也是溫家僅剩的血脈,東西不給你,或者不告訴你去處,他還能給誰?”
溫明棠垂眸,攤手,道:“你們這些想尋東西的都這般認爲東西在我身上,或許……溫玄策也是這麽想的,故而反将一軍呢?”
這個麽……靖國公擰了下眉,沒有出聲。
溫明棠看向靖國公,道:“我入宮時不過八歲,随身攜帶的行李物件早在入宮之後便被杜令謀的人翻了個底朝天了,若是有,早被找到了。再者,我資質并不算聰明,國公爺以爲一個八歲的孩子真能守口如瓶?”
靖國公眉頭越擰越緊。
溫明棠頓了頓,又道:“抑或溫玄策當真能放心把重要的秘密交到一個孩子的手中?”
靖國公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看了靖國公的反應,溫明棠目光閃了閃,忽道:“其實,方才國公爺說錯了,我并非溫家僅剩的血脈。”
靖國公蓦地擡眼向她看來。
溫明棠笑道:“我還有個堂姐,叫溫秀棠,虛長我兩歲。,同我一道入的掖庭。”
靖國公擰眉道:“八歲同十歲的孩子有差别麽?”
“尋常孩子當然是沒有的。”溫明棠攤手,道,“不過若是我那堂姐當年有才女之名,還不止一次被人誇贊聰慧呢?”
溫秀棠那處處好掐尖,壓她一頭的性子,在當年溫玄策名盛之時,自是想方設法的展現自己才華的。溫明棠記得她也做過幾首詩詞,當然有兄弟代寫的,也有花錢買來的。雖不算太好,可于一個十歲的孩子而言,确實可以算得上才女了。
至于被誇聰慧……
“她當年雖年歲不大,可參加的後宅之宴不少,國公爺大可尋人去打聽一番,我這位表姐是不是比起同歲的孩子要聰明些。”溫明棠說道。
她說這些話當然不止說給靖國公聽的,既是被皇後遣來送茶的,皇後的人必然能聽到她同國公爺在殿中的談話,她亦是說給皇後同皇帝聽的。
這等一問便知的事是不能撒謊的,否則必然露餡。國公爺擰了下眉,頓了片刻之後,問道:“她人眼下在何處?”
“她吃不得苦,進了掖庭沒多久便被牽連進高句麗使臣一案的裕王弄去了教坊,做了幾年的頭牌,待裕王出事後,她卻未在教坊繼續呆下去,聽教坊的人說被貴人贖了身,帶走了。”靖國公聽到這裏,臉色變的凝肅了起來。
溫明棠見狀,想了想,又道:“我出宮之後,裕王曾數次派人要殺我,她做裕王的内應,幫裕王将我喚去,回來的途中,便有殺手追殺我,此事當時街上看到的行人不少,若非正巧遇到了林少卿同劉寺丞他們,小女那日便已經死了。”
聽到溫秀棠幫裕王殘害姐妹之時,靖國公面色冷了一冷,顯然對溫秀棠的行爲有些不齒。
溫明棠又道:“因着裕王當年被溫玄策參奏禁過足,由此對小女生恨,想要殺掉小女倒也不是說不通,小女也不敢多想。”
話音剛落,靖國公便冷笑了一聲,道:“不過禁足之仇,哪裏需要當街殺人?此舉必然另有旁的目的。”
話是這般說來沒錯了,可……溫明棠覺得似裕王這等心量狹窄之輩做出這等事來也不奇怪。
不管如何,裕王如今已然死了。
溫明棠又道:“她當年在教坊的動向教坊裏的人當是清楚的,裕王這等人又怎會容許溫秀棠另尋旁的入幕之賓?既如此,裕王前腳才死,她怎的後腳便來了個甘願爲她贖身的貴人?要知道,教坊頭牌的贖身費用可不便宜!”
女孩子說的這些自是有道理的,可眼下這般對他說來,怕是有禍水東引之意吧!
靖國公對着面前的溫明棠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