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嘗出來了,确實是禦膳房那群司膳的手筆。隻是素日裏食得皆是水煮的,此時食着這油炸的湯圓,新帝覺得倒真不止新奇,還頗有種獨特的風味,比之水煮的混不多讓,口感更豐富不說,聞起來也香的多了。
連食了兩隻之後,又夾起第三隻,這次,新帝沒有立時送入口中,而是看着筷子上夾着的湯圓不解道:“一個是水煮,一個是油炸,好似做法并不難。怎的先時沒見禦膳房那群慣喜歡鑽研庖廚之法的司膳們這般做來?”
“哪有那麽簡單的事?”皇後聞言笑吟吟的說道,“尋常湯圓豈下的了油鍋?早炸開來了,是溫師傅用饅頭做了饅頭糠,裹了一層,方才叫它這般完好的。”
新帝恍然,一面将炸湯圓送入口中,一面點頭道:“阿斐看上的自是個蕙質蘭心的。”說着,不消皇後遞話便說了下去,“今兒險些被張讓牽着鼻子走了,好在還算聰明,知曉裝愚,被轟回來了了。”說着将張讓以父仇孝道拿捏溫明棠之事說了一遍,歎道,“有些拿捏不了的事最好的便是不要插手。”
皇後耐心的聽新帝說罷,也跟着笑了兩聲,而後一面爲新帝舀湯一面道:“她一回來便過來見我了,我道多半是靜太妃做的,她是個聰明的,自是順着我的話說了下去。”
新帝聞言,擡頭看向皇後,道:“阿婉,乾元殿命案這件事不是朕安排的。”說着伸手覆上皇後的手,輕輕歎了口氣,剩餘的話,卻什麽都未說。
皇後點了點頭,道了聲“我豈會不知你?”,便垂下眸子,爲新帝夾了一筷子他愛的菜。
命案不是他安排的,可其中有些内情身邊的良人卻未必不知曉,牽連進乾元殿命案的靖國公面對所有不利證據皆點頭承認,隻在是否殺人害人一事上全盤否認,這反應就似……
就似當年的溫玄策一樣。
發現這一點的自不止帝後二人,還有不少。
靖國公如今也同當年的溫玄策一樣,什麽都不肯說。
……
第二日,溫明棠又教了小廚房兩個宮婢幾樣做過的點心同小食,這般安安靜靜的又過了一日,一晃眼到元月十五上元節了。
有了皇後娘娘那一日的話,溫明棠原本以爲上元節多半是出不了宮了,卻沒成想,上元節這日才食過朝食,皇後那裏便來人了,待溫明棠過去之後,皇後也不廢話,嘴朝手邊的茶盞努了努,便道:“溫丫頭,本宮也不多留你了,你去乾元殿那裏走一趟便出宮吧!”說着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促狹,“城中今夜熱鬧的很,你也好出去同趙司膳什麽的,一起好好過個上元節。”
上元節自不止食湯圓,還有燈會,比之中秋借月興辦的燈會而言,人家上元節可是正兒八經的燈會。街上的行人人手一隻燈,有應對今歲兔年的各式兔兒燈,也有繪了美人、美景燈面的漂亮八角宮燈。
橙黃色的燈光自燈罩内透出來,隐隐自帶一股旖旎與朦胧的色彩,不錯,這上元節不止觀燈、逛街,還是不少有情男女約見的日子。
溫明棠想起自己所在那個時空的某個詞人寫的詞——“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場景寫的頗美,不過最美也最廣爲傳唱的那兩句卻與景無關,而是人——衆裏尋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今皇後特意提及,再看她眼裏的促狹,溫明棠心中微動,隐隐猜到了什麽。林斐難不成向帝後提的不止是事,還有人?
一想至此,溫明棠除了感慨他們大理寺這位林少卿的品行同他那副皮囊一般沒得挑之外,更是爲林斐的大膽感到詫異。
她來自現代,骨子裏自是對大榮這一套尊卑之分的劃分不認可的。可不認可是一回事,要沖破這一套尊卑之分的劃分,溫明棠也知在大榮是不容易的。雖說瞧着侯夫人等人還算和善,可……看靖雲侯爲侯世子挑世子妃,講究的便是一個門當戶對,門第之外的人根本不會考慮。林斐當知此事不易,這也是溫明棠先時待聽他隐晦表白之後,并未多打算的原因,種種阻礙太多,溫明棠隻一想便覺得此事難辦的很。
先時在大理寺聽那些小吏們閑聊時便曾聊過有位喪妻的大人看上尋常百姓人家賣豆腐的女兒的事,最後沖破阻礙,取那女兒爲妻。要知道若非這等事委實罕見,又怎會如此被人津津樂道?
眼下聽皇後打趣,溫明棠恍然,原來林斐打得是陛下聖旨賜婚這個主意。
這個……倒是真能成!隻是成之後的事怕是……溫明棠擰了下眉,端着茶水去乾元殿的路上還在想着這件事。
待到端着茶水走至乾元殿前時,溫明棠定了定神,同左右守着的守衛說了一聲,早得過授意的守衛自是沒有阻攔,溫明棠端着茶水走了進去。
她進殿時,靖國公不似前日那般對着殿外,此時正背對着殿門,靜靜的坐在案邊,擡頭對着殿頂處盤旋着的龍紋出神。
聽到動靜聲,靖國公偏頭望來,見是她,頓了頓,開口:“又來送茶了?”
雖是疑問,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意外,彷佛對這一切早已了然。
溫明棠道了一聲“是”之後端着茶水走了過去。
靖國公擡眸看向她,認真打量了她一番之後,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臉上,頓了片刻之後,忽道:“姓溫的丫頭,你允老夫一件事,老夫便允你你同阿斐的事,定不會叫他父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