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否認,可這句話明面上聽來她還是不準備走的。
原本以爲說罷這句之後,林斐便不會再問了。可……林斐到底是林斐,聞言之後隻略略一頓,而後再次開口說出的話着實叫溫明棠驚到了。
“你當初才自宮中出來,舉目無親,一個人生計确實穩妥些更好,”林斐淡淡的說道,“如今待到趙司膳出宮,再加上湯圓、阿丙他們的幫襯,若是籌備完善些,離開也是不錯的。”
口中的飯粒還未來得及吞咽入腹,聽着林斐淡淡出口的話,溫明棠一下子擡頭,顧不得吃飯,吃驚的向他望來。
林斐能猜到她的意願這不奇怪,可令她驚訝的,還是他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支持她離開大理寺的。
要知道,這整個大理寺的官員差役雖說都很是喜歡她在公廚做的這一手菜,可論其中頓頓不落,便是不曾來衙門也要想辦法食上她這一手菜的,也隻他一個了。
眼下林斐竟支持她離開……唔,雖說林斐不缺銀錢,她人便是開食肆也是在長安城開的。這麽大的長安城,真饞她那一手菜,尋個人走一趟買了便是了,離不離開于林斐而言關系并不大,可到底也是要多費銀錢同跑腿的精力的。
溫明棠看着林斐舀了一勺什錦碎金飯送入口中,繼續不緊不慢的說了起來:“你不是一直想要在長安城買個宅子麽?有靜太妃在,莫說宅子了,你便是想買個茅房的地方都買不起。”
溫明棠:“……”
一旁正大口大口扒拉飯食的梁紅巾:“……”
這瞧着不大接地氣的林少卿開口之話也委實接地氣的過頭了,不過所幸溫明棠同梁紅巾也隻是吃驚,倒不至于他提了“茅房”兩個字便食不下去飯食了。
待到回過神來,梁紅巾得意的瞥了溫明棠一眼,道:“瞧吧!我便說你們合起夥來開個食肆得了,若不然,時不時的被掐一掐喉嚨,那感覺可不見得好。”
她話音剛落,林斐便又道:“待籌備的差不多了,可以來尋我,看看内裏有無暗樁陷阱,有否被人下套。”
這兩人一唱一和間,仿佛她要離開公廚已是闆上釘釘的事一般了。
溫明棠看向林斐,擰了下眉心:他不缺銀錢,自是她離開不離開都無妨。可大理寺公廚招廚子并不容易,若不然也不會到現在,紀采買還不曾領回一個廚子來了。溫明棠也隻事情實在忙的時候,才會喚幾個手巧的雜役幫忙洗菜切菜什麽的。
直至如今,大理寺除了她之外,能正兒八經掌勺的也隻阿丙同湯圓兩個了。這兩位,從阿丙那日尋她說話的内容來看,當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如此……公廚怎麽辦?
一個沒有掌勺師傅的公廚叫什麽公廚?留給紀采買的豈不成了個爛攤子了?于尋常的大理寺官員差役而言,公廚的朝、午、暮三食是不消花費銀錢便能吃上的,若是公廚沒有掌勺師傅,豈不要白費銀錢出去吃了?
溫明棠倒是不敢自诩自己廚藝出衆,叫大理寺衆人離了她的這一手菜便活不下去了。隻是……即便是大理寺的官員差役,如劉元、白諸、魏服這般做到寺丞的,也要生計同節省銀錢。
将心比心,她自己若是他們,怕也不會因爲飯食實在難以下咽,便頓頓往外跑,畢竟流掉的可是白花花的銀錢啊!
經過近一年的相處,溫明棠不覺得林斐是那等不體恤旁人之人,怎會也開口支持她帶着阿丙、湯圓離開?
難不成……這年後大理寺公廚會發生什麽事不成?溫明棠心中忍不住猜測,隻是看那廂吃飯不語的林斐,想了想,到底将沒問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待到吃罷那一盤什錦碎金飯已是戌時了,林斐放下盤子,朝兩人點頭道了聲謝,離開了。
待到林斐走後,梁紅巾忍不住拿胳膊肘撞了撞溫明棠,得意的朝她挑了挑眉:方才林斐對她提議的肯定,她眼下還高興着呢!
“如何,小明棠?你同趙司膳總說我直來直去的,卻不知似你們這般思前想後的,活的太累了!”梁紅巾放下盤子同筷子,伸手拍了拍溫明棠的肩膀,道,“人活短短一輩子,暢快些啊!”
溫明棠苦笑了一聲,心道她也想暢快啊!隻是……一想至此,便忙又提醒梁紅巾:“先時在通明門那裏提醒你替我盯着的人……莫要忘了!”
梁紅巾點頭,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溫明棠聞言,這才松了口氣,放下手裏的盤筷,擡頭望天:雖氣溫寒涼,可自打年後開始,天氣一直不錯,看着滿天清晰的沒有一點雲霧遮掩的明月星鬥,溫明棠心道:盼一切的麻煩也如這些時日的天氣一般,撥開雲霧終見明月吧!
……
……
自溫明棠這裏補了頓暮食回去時,劉元和白諸二人已然回來了。
雖然還不曾開口,可從兩人半點笑意也無的臉上,倒是依稀可以猜到一些事情。
林斐坐下,擡手示意兩人也坐下之後,開口道:“說吧!”
兩人将趙孟卓夫人、老仆的口供,摘星樓的賬簿以及其餘人等的口供皆呈了過來。
林斐一邊低頭看着記錄的口供,一邊聽兩人說了起來。
“我等問詢過了,不管是趙夫人,還是趙府家中的管事都道今歲趙大人同往年年節時的反應沒什麽不同,家裏要的年節點心、過年的備禮偶爾會問上一問,還因着即将緻仕,問了問家裏老宅的修葺狀況,他們都道趙大人是不會自己跳樓尋死的。”劉元說道。
這當然是他們期望看到和聽到的,也同人證所言的趙孟卓被推下樓一緻,可……查詢的物證卻如同摘星樓現場所見一般,變得矛盾微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