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本能也隻一瞬而已,兩人還未抓到那提手,便倏地回過神來,此時是在大理寺,不是皇城之内,不會有宮人宮婢特意跑去管事宮人那裏告狀,自是不用害怕的。
松了口氣,梁紅巾将先時踢開的幹柴火再度拾撿過來,溫明棠則繼續拿起放到一旁的鏟子繼續劃拉着鍋中的蛋液,待到蛋液炒至金黃色,立時将雞蛋盛了起來,放至一旁。
鍋裏沒有正在炒的食材了,溫明棠這才有功夫緩了緩手上的動作,擡頭向方才出聲駭他們一跳的林斐望來:“林少卿怎的來了?”
便是因爲知曉他們在忙趙孟卓的案子,她同梁紅巾經過辦公的前衙同中衙時特意放輕了腳步,确定不曾擾到他們啊!
林斐此時已然恢複了素日裏的平靜,将心底方才湧出的情緒壓了下去,對上女孩子明亮的眼睛,開口說道:“暮食食的不多,餓了。待走至公廚,才記起如今是元月,本想去外頭食肆買些吃食的,門房卻道你二人在這裏搗鼓一種名爲碎金飯的吃食,便來看看有無多餘的一碗。”
他都已然開口了,自便是沒有,也能有。更遑論她們煮的飯不少,畢竟這爐子、鍋子什麽的都是宮裏做來用的,爲的就是應對她、梁紅巾同趙司膳三人的胃口,是以不論鍋子還是碗筷什麽的都是三人份的,眼下趙司膳還未出宮,自是有多餘的一份。
況且,特意問食肆買的早上煮的米飯份量也不少,三人食來綽綽有餘。
是以溫明棠聞言,同梁紅巾對視了一眼,點頭道:“有些,林少卿來的巧,正要開始入鍋翻炒。”
林斐聞言,點了點頭,他如大多數人一般,對吃食感興趣,卻對庖廚之技興趣并不大。
是以點頭之後,未管什麽煮飯之事,隻開口問溫明棠:“何爲碎金飯?”
溫明棠道:“将米飯炒至顆粒分明,皆包蛋黃,色似炸金,油光閃爍,故爲碎金飯。”
大抵是腦中正憂心着案子的事,今日的林斐比起素日裏的機敏顯然愚鈍了不少,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聞言更是詫異:“還有這等飯?倒是此前不曾聽聞。”說罷,若有所思了起來。
正看着“竈洞”柴火的梁紅巾聽到這裏早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诶,說的玄玄乎乎的,便是蛋炒飯!”
林斐:“……”
大抵是人天性皆有些愛看聰明人難得犯鈍一次的反應,看着林斐默然無語的表情,梁紅巾“哈哈”大笑了起來,連連道:“真真想不到林少卿竟也有如此鈍呆之時!”
從懂事起,一貫隻被周圍人誇贊聰慧靈敏的林斐還是平生頭一回被人稱作“鈍呆”,怔了片刻,回過神來,看向那廂正哈哈大笑的梁紅巾同一邊往鍋裏倒油,一邊彎了彎唇角的溫明棠,心裏倒是沒有半分的不悅,反而覺得有些新奇。
不過這等情緒還是被他盡數壓了下去,隻朝着“哈哈”大笑的梁紅巾翻了翻眼皮,道:“原來這便是碎金飯,那想是值得一試的。溫師傅先時在趙記食肆的那一碗炒面時隔近一年,還叫我難以忘懷,不論火候還是味道亦或賣相,我都還不曾在京城别的食肆中食到過。”
聽到這裏,梁紅巾大笑的臉色頓時一僵,旋即有些坐不住了,轉頭看向溫明棠,哼了一聲,道:“小明棠,我還不曾食到過你做的炒面呢!”
炒面這物食材用料按說簡單,在掖庭數年,爐子什麽的都搗鼓出來了,偏炒面未食過乍一聽确實有些奇怪,可細一想卻又不奇怪。
爐子也好,那些食材也罷,都是他們想辦法弄來的。因要避着人,自是一則不能做太過繁瑣的吃食,二則不能留下太多的痕迹。
面條這一物于尋常百姓而言确實常見的很,可在宮中,用面粉和面、醒面、扯面、切面那陣仗可不小,況且面粉這物風一吹,便會撒的到處都是。
若打掃宮婢是個懶貨又或者不喜歡摻和是非的還好些,若是個“勤快過頭”亦或者最喜歡“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便糟糕了,勢必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是以,溫明棠在宮中雖時常用到這爐子,卻不曾親自做過面,更别提炒面了。
這些……林斐自是稍一細想便明白了,将了大笑的梁紅巾一軍之後,便轉頭看向那廂将米飯倒入鍋中用鍋鏟壓散翻炒的溫明棠。
蛋炒飯這一物常見的很,家中若有米飯剩餘,加上雞蛋同配菜略略一炒便成。
便是因着太過常見,又簡單的緊,反而給人的印象并不深,于多數人而言皆是不見得多喜歡,也未必讨厭,飽腹的用途遠遠大過品嘗珍馐意願的一道吃食。
林斐自然也食過蛋炒飯這等吃食,府裏不管換了幾個廚子,都做過。卻……也都沒叫他留下什麽印象,便是平平淡淡的一頓炒飯,不會難以下咽,卻也不曾如何美味過。甚至還曾因廚子的油用的過多而膩味過。
眼下溫明棠給這蛋炒飯取名碎金飯,這名字倒是一下子将平平常常之物變得與衆不同了起來。
就如同樣一碗面,清湯面同陽春面,這兩個名字聽來似是味道都有些不同了一般。
也不知溫師傅這一份蛋炒飯對不對得起這碎金飯,哦不,方才溫師傅同梁女将說了,是什錦碎金飯……的名頭。
林斐莫名的開始期待了起來。
那兩位顯然不是頭一回食這碎金飯了,不消溫師傅提醒,梁女将便主動将那“竈洞”裏的柴火燒旺了,那廂的溫師傅則一邊翻炒一邊快速的撒入各式調料,配菜同輔料,一邊手中不停迅速的翻炒起來。
随着溫師傅一手扶着那特制的帶手柄的鍋不斷的上下掂着,誘人的香味從那不斷掂動的鍋中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