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
對上梁紅巾望來的期盼的眼神,溫明棠頗有些哭笑不得,隻得解釋道:“公廚叫紀采買上了鎖,到上元節才開得。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再巧的手沒有公廚裏的那些家夥什也做不了吃食啊!”
聽到這裏,梁紅巾哼了一聲,道:“那紀采買住哪裏?我瞧着他也是個活絡人,這般……你我走一趟他家,借他鑰匙一用,待用完公廚再将鑰匙還給他便是了。”
還真是個機靈的!溫明棠扶額,道:“這是内務衙門定下的規矩,年年皆是如此,若内務衙門未換人倒也罷了!眼下換了……呃,那位的人,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被她尋到把柄了。”
原本以爲她這般一說,梁紅巾便要拉着她上街去尋食肆吃暮食了,哪知梁紅巾卻似是今日定要吃上她親手做的這一頓一般,聞言不以爲意,道:“原來是這般!無妨,沒有公廚……你宮裏頭先時那些家夥什都在我那兒呢,一會兒就拿那小爐,我尋人買些幹柴火來,再自我那裏拿幾個鍋碗瓢盆,便在你那住宿屋舍裏現做現吃好了!”
溫明棠:“……”頓了頓,她頗有些意外道:“你同趙司膳沒将我那小爐扔掉?”
“扔什麽扔?”梁紅巾沒好氣道,“要不是沒你那小爐,先時趙司膳被人找茬閉門思過時,非得餓死不可!要真是那般可就成笑話了,堂堂宮裏頭的司膳,竟然要被餓死了!”
這一次,沒有再問梁紅巾是什麽人做的,溫明棠對着梁紅巾比了個口型——“靜”?
梁紅巾點頭,再次翻了個白眼:“除了她那裏的幺蛾子還能有誰?哦,對了,說到這個,那個給你下毒,改名心月的,前段時日不是調去那位宮中做雜役宮婢了麽?不知怎的,入了那位的眼,成紅人了,司膳那次挨罰的事就是她作妖引起的。”
溫明棠聽到這裏,心中頓時一記咯噔,張了張嘴,正想問梁紅巾,可看看茶攤四周茶客不少,這裏卻是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此一想,便道:“那便拿着我那小爐家夥什,去我住處的院子裏做些吃食吧!”眼看梁紅巾眼睛一亮,就要點頭,溫明棠不忘提醒她道:“我那裏可沒什麽食材,眼下晚市也早下了,隻能看看街邊那些賣雜貨幹料的鋪子裏可有進些什麽食材代賣了。”
“無事無事!”梁紅巾聞言卻是半點不以爲然,高興的同她打了個招呼,讓她等等,一來一回,還不到小半個時辰的工夫,便背着兩隻箱子跑了出來,又問幹支衛的兄弟借了輛馬車,帶着溫明棠,鞭子一甩,兩人便離開了通明門。
……
……
元月初七,按說還是大榮年假的時候,可對于大理寺的官員差役而言,元月被喚到衙門來做事卻并不奇怪。
年年如此,兇犯犯案不挑日子,有時更是越得空,越會下手犯案。
若放在往年,這個時候被喚來衙門做事,大理寺衆人雖說手裏依舊會做事,可嘴上總是要抱怨兩聲的,可今歲卻同以往不同。
整個衙門的官員小吏同差役,但凡留在長安城過年的皆來了。
眼下暮食将近,衙門門口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送飯食的家眷,同往年要發幾聲牢騷,抱怨一番“一年到頭不得歇”不同,今歲的家眷送飯送的沒有半句怨言,有些更是幹脆還幫着帶了鋪蓋過來。
衙門前人來人往,說話的人不少,可不知爲何,這明明熱鬧的一幕,那氛圍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梁紅巾拉住缰繩,停了馬車,問坐在她身旁的溫明棠:“你們衙門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溫明棠擡頭,對上她的眼睛,輕聲道:“方才路上行人一直在議論的,那個昨夜摘星樓墜樓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們大理寺卿趙大人。”
這話一出,驚的梁紅巾險些沒丢了手裏的缰繩,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這莫不是玩笑……”
溫明棠搖頭,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是玩笑,是真的。”
梁紅巾倒抽了一口涼氣,半晌之後,喃喃:“難怪這整個衙門那般壓抑呢!查人命案的衙門,在案發現場看到的竟然是……這不就似是治病救人,每每隻在病危時出手的大夫看到躺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一般麽?那等感覺……”
溫明棠點頭,沒有讓她将話說完,便接話道:“我一個公廚師傅都有些承受不住,更遑論他們?”她聲音低了低,又歎了口氣,道,“我等進去吧!莫擾到他們,害死趙大人的兇手……他們一定要找到的,否則怕是一輩子都過不了心裏這道坎了!”
梁紅巾“嗯”了一聲,将馬車轉至側門車馬門,在門外敲了好一會兒,門房才來,開門看到她們時,朝她們打了聲招呼,解釋道:“方才還以爲是聽錯了,畢竟老袁走後,新來的車夫還沒來……”
梁紅巾聽到這裏,心裏更是酸澀:方才在來的路上,明棠丫頭已将老袁的事同她說了。想不到短短數日的工夫,大理寺竟一連沒了兩個人,還皆是突然就沒了。
看着面上帶着淡淡悲戚之色的門房,幾人一時間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怔怔的站在原地,待到回過神來後,門房搖了搖頭,替她們将馬車牽了進來,而後複又關了門,顫顫巍巍的回去了。
那背影瞧着莫名的有些落寞。
“若是年歲大了,生病了,雖然傷心,但心裏總有些準備,”梁紅巾歎道,“這兩位都是突然沒了,老袁是因公出的事,這趙大人……”
“還不好說!”溫明棠同梁紅巾坐在馬車上向馬房行去,說道,“當時我也在場,甚至我還……親眼看到了趙大人的墜樓,”說到這裏,溫明棠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頓了片刻,才再次開口道,“和趙大人一起的是幾個朝中官員,我雖不識,但應當來頭不小,且過後還特意奔下來翻動趙大人的屍體,有欲蓋彌彰之嫌……”
“那還有什麽好查的?八成便是心裏有鬼!這群人就是兇手!”梁紅巾聽到這裏,忍不住氣憤道,“既有人證,怎的還沒聽到有什麽進展?”
“查案要講究證據,畢竟定誰爲‘兇手’便是一條人命的事,不得馬虎。”溫明棠說到這裏,擰了下眉,想到昨夜離開時林斐讓差役去搜幾人的身,也不知結果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