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璋朝他白了一眼,道:“快吃吧!慢點這米線便要坨了,豈不浪費?”
溫明棠沒有注意這裏的動靜,隻一邊忙着手裏的事,一邊惦記着離開的湯圓、阿丙一行人,心裏頭着實有些心不在焉的。
朝食過後又是午食,午食過後又是暮食,一日一日的,如此三食往複,再往床上一趟,待到隔日睜眼時,一日便過去了,又要吃新一日的朝食了。
溫明棠一個人獨掌公廚呆了一日,又将年節點心盒子裏的點心做好,裝入匣中,将禮盒拟好等等一切皆備好之後,已到這一日的戌時了。
昨日這個時候林斐來公廚嘗了趟點心,今日卻是除了她之外什麽人都沒有。
林斐今日一整日沒來公廚,湯圓、阿丙一行人也一整日沒有回來了。
心頭萦繞的不安情緒越發的濃了,溫明棠拍了拍臉,看着公廚裏已然準備好的年節點心盒子,知曉不管如何,紀采買明日定會回來的,畢竟這些盒子還待送出去。
如此的話……消息自也定會來的。
溫明棠心頭一墜,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回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公廚,吹滅了燈,走出了公廚。
夜間寒涼,一眼望去,不見一個人影。年節愈近,大理寺裏愈發蕭索。
溫明棠提着燈籠向後頭住宿屋舍的方向行去。
穿過長廊,行至通往後衙的空地時,迎面撞見一隻手提燈籠在寒風裏微微晃蕩。
與以往不同,年節值夜的人比起往常少了一半,不少雜役更是回鄉過年了,是以這個時候能半路雨到人也算難得。
溫明棠雖還未看清楚兩人的長相,卻還是本能的朝那兩位提着燈籠的人打了聲招呼。
比起溫明棠的“一抹黑”,分不清哪個是哪個,那兩位提着燈籠的小哥卻是清楚的認出了她來:“溫師傅!”
這聲音有些耳熟,溫明棠尚有些印象,待到兩人走近,倒是認出了兩人正是今日朝食時同她說話的兩個獄卒小哥。
這兩人年紀不大,二十上下的模樣,清秀一些的名喚佟璋,另一個名喚洪煌。皆是自溫明棠來公廚做油潑面開始,便在公廚吃飯的“老人”了。
臉也是熟悉的,隻是佟璋還好些,那名喚洪煌的,卻真真生了一張丢進人堆裏也尋不出來的“大衆臉”。
溫明棠看了洪煌那張臉,忍不住腹诽:這位還真真是做“細作”的好人選,實在太容易隐藏了。
不過,大理寺查案時,雖有打入兇徒裏頭的“差事”,然而這些“差事”卻同獄卒無關,是差役的。
“明日備好雞蛋,午食過後便可來尋我。”溫明棠朝佟璋點了點頭,笑着說道,頓了頓,又道,“對了,你阿娘若有旁的喜歡的,想要一塊兒鹵進五香鹵水裏的,也可備好,左右多鹵少鹵都是一樣的。”
佟璋聞言,連忙向溫明棠道謝:“多謝溫師傅!”
溫明棠朝他擺了擺手,提着燈籠走了。
兩人站在原地,目送着溫明棠離開的背影,待到徹底看不到溫明棠的身影後,洪煌才轉頭看向佟璋,朝他擠了擠眼,笑道:“溫師傅人生的好看,心底也好,又寫的一手好字,确實是極好的。”
佟璋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再次瞥了眼洪煌,道:“慎言。”
洪煌不以爲然,正要繼續說什麽,佟璋卻突然開口問洪煌:“方才經過後頭住宿屋舍之時,你可看到什麽了?”
“什麽看到什麽了?”洪煌聞言卻是翻了個白眼,伸手拍了拍佟璋的背,催促他往前走去,“好了,快些去恭房吧!方才喝了不少茶,回去還待要去大牢繼續看着呢!”
話一開,便有些收不住,洪煌顯然是個話多的,一邊推着佟璋往前走,一邊說道,“老黃那人你也知曉,私底下頗好那一口酒,雖說衙門裏沒有明禁這個,可喝酒會誤事的,趙大人也說過要小心看管。老黃這人酒量雖大,可……到底喝了酒不比平日清醒。我方才看到他偷偷藏在食盒裏的那一小壇酒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完恭房回去吧!”
這話有理!佟璋“嗯”了一聲,卻仍然蹙眉,道:“我方才好似看到後頭住宿的屋舍附近有人影閃過了。”
這話一出,洪煌便将手裏提着的燈籠擡了起來,湊到佟璋臉旁,照亮他的臉,道,“便是這般都看不大清楚你的模樣。方才那裏黑乎乎的,連路杖上的燈都壞了,能看到什麽?确定不是眼花了?”
佟璋一時倒是無法反駁,想了想,半晌之後道:“許是吧!”
……
……
提着一盞燈籠回屋,推門走入屋中之後,待要走去一邊的窗邊案幾旁點上蠟燭,腳下卻是突地一下踢到了什麽東西,溫明棠怔了一怔,提着手裏的燈籠蹲下去,待看到腳下滾着的一隻手指大小的半截蠟燭時,抿了下唇,撿起那小半截蠟燭,起身,繼續走到案幾旁将燭燈點了。
燭燈亮起,照亮了不大的屋子,溫明棠将燈籠放在案幾上,将那小半截蠟燭點燃,而後在窗邊的位置滴了幾滴蠟油,旋即趁着蠟油未完全凝固時,将小半截蠟燭固定在了窗邊,而後才重新吹滅了那小半截蠟燭。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走到自己的床邊,拿起瓷枕,看向瓷枕裏:瓷枕裏放着的銀票倒是尚在,瞧着擺放順序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溫明棠知曉屋子裏已然被人翻過一遍了,對方走的自然不是門,而是窗。
杜令謀會令人翻她的東西,焉知旁人不會?溫明棠輕哂:對方倒是不貪财,她這些銀票雖說買不起屋宅,卻也不算太少,卻直接略過了。
如此……衣物、箱籠連同她那些話本子也當都被人翻過一遍了。
溫明棠坐在塌上,歎了口氣,心道:确實得趁這個年節做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