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不舍得花錢,雖說距離買得起長安的宅子還差的多了些,可素日裏下個館子之流的錢财溫明棠還是不缺的。尤其紀采買提前核了賬,前兩日溫明棠便收到了做外賣檔口賺的銀錢,如今也算有了一筆小積蓄了。
可勝業坊一帶各類鋪子衆多,買賣交易最是頻繁,午時的時候正是人最多的時候。
兩人來到勝業坊時雖不算晚,可不管是酒樓還是有些名氣的食肆裏皆已坐滿人了。
看到這情形,溫明棠也未多話,隻是帶着趙由從勝業坊最繁華的那條街肆穿過之後繞去了街肆之後的小巷。
小巷後頭的面館因着偏僻狹窄,馬車難以通行,人倒是不多。
溫明棠帶着趙由在臨街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來,推開窗戶看向前方不遠處鋪面的後門。
這鋪面前門正對着的是勝業坊最繁華的大街,開在這大街上的鋪面自然不小,連着幾間鋪面被打通,上下兩層皆是同一家首飾鋪子。
能在這條大街上開起這樣一家首飾鋪子的,自不是尋常人,這家首飾鋪子幕後的東家不是旁人,正是笠陽郡主。
遠遠望去,一整條街的鋪子除卻需要運送食材進出的食肆鋪子之外,便隻有笠陽郡主的首飾鋪子是特意開了後門的。
一間首飾鋪子特意開了後門?這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另有他用,誰知道呢?
随着夥計一聲“來咯”,陽春面被端了過來。
陽春面這等吃食在江南等地頗爲盛行,早起去街邊随意一間面館裏,叫上一碗陽春面,一碗清湯光面雖簡單樸素卻不失美味,可說是許多人的朝食了。
看了眼碗裏隻兩三點青蔥點綴的面條同那細面,趙由“哦”了一聲,道:“原來這陽春面便是清湯光面啊,名字那般文雅,我還當是個什麽面呢!”
溫明棠笑道:“此面名字陽春白雪一般文雅,來由卻忒地樸素,因着最先這等清湯光面在江南等地一碗面賣十文錢,十月爲小陽春,市井隐語遂以陽春代表十,所以名喚陽春面。”
一勺豬油,一勺醬,一勺清湯爲底,入面,最後點綴蔥花,便組成了一碗陽春面。雖看着樸素,做起來也簡單,不過其用面同煮面的火候都頗爲講究,湯頭鹹鮮中帶着豬油的香氣,點綴的蔥花香氣融入湯中,用料簡單做的好的陽春面卻極其美味。
眼前這一碗便煮的頗爲地道,吃面先喝湯,喝了兩口陽春面湯,将選的小菜澆頭倒入碗中。
雪菜、肉絲、筍絲拌成的小菜鹹鮮美味,煎的兩面金黃的荷包蛋扣在最上頭,不管是空口吃還是壓入面湯中都頗爲誘人。
一旁的趙由略略嘗了一口之後便埋頭悶嗦起面來。聽着耳畔響亮的嗦面聲,溫明棠瞥了眼荷包蛋正中微微晃動的蛋芯,瞧着是個流心的,隧下筷時收了幾分力氣,小心的夾起那浸了湯汁的荷包蛋,才下嘴咬了一口,流心的蛋黃便自裏頭湧了出來。
這面館雖偏僻了些,人也不多,這面卻做的味道頗美。瞧着面館鋪子小的隻寥寥幾桌,樸素,卻整理的很是幹淨。
面館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進進出出的忙活着,做得一手地道的陽春面,可因着地段太偏,生意倒是平平。
兩夫婦一邊忙活一邊小聲說着“菜”、“面”之類的瑣事,溫明棠咬着唇邊流心的荷包蛋,忍不住莞爾:熟悉的吳侬軟語,難怪做的這般地道。
正莞爾間,卻聽那中年婦人突地用吳語道了一句“差不多了,到時候了”。
溫明棠正發愣什麽“到時候了”之時,卻聽一道“窸窣”的動靜聲自不遠處傳來。
本能的順着聲音的來源擡頭望去時,卻見先時還閉着的首飾鋪子的後門突然開了,兩個侍婢打扮的女子從首飾鋪子的後門走了出來,而後轉身從外頭反鎖住了首飾鋪子的後門。
之後,本能的左右看了看巷子,這才轉身走了。
溫明棠看的正發愣之時,耳畔趙由的聲音響了起來:“再來一碗陽春面,忒好吃了,這次要那個……三鮮澆頭的。”
原本正用吳語說話的婦人旋即“诶”了一聲,轉而用地道的長安官話道了句“客官且等等”,旋即拿碗下面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溫明棠夾起一筷面條送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想着方才的情形:那兩個侍婢打扮的女子雖瞧着好似沒做什麽,手上也是空的,沒拿什麽東西,可那左右四顧的反應,實在像極了做賊心虛的樣子。
正吃着面條想着方才見到的那一幕,那婦人端着趙由要的陽春面同澆頭過來了,将面放下時,還不忘同趙由打趣一聲“客官胃口挺好”。
趙由“诶”了一聲,才道了句“那是!”,那婦人便含笑着看向正在吃面的溫明棠,道:“小娘子方才在看什麽呢?是那前頭笠記首飾鋪子裏走出來的兩位麽?”
溫明棠沒有立刻擡頭,吃面的動作卻是一頓,含着口中的面條含糊的“嗯”了一聲。
那婦人仿佛未聽出她的避諱之意,依舊笑着說道:“每日這個時候都會出來的,許是抄個近路回王府吧!”
這笠記首飾鋪子的名字都帶上“笠”字了,算是明晃晃的擺出自己幕後的東家了。
面館中雖人不多,婦人這話卻未避着衆人,是以正在吃面的客人也都聽到了。
有些事一想,便知道不對勁了。
“王府抄近路也不往這邊走吧!”有正在吃面的客人“咦”了一聲,奇道,“還特意走後門是做什麽?”
婦人笑了笑,撩了撩垂在臉龐兩側的頭發,狀似不經意的說道:“這我等便不知曉了。隻知連着三個多月了,每日都會出來呢!”
這話一出,不知是不是溫明棠的錯覺,隻覺得面館中的氛圍蓦地一靜,原本正在嗦面的食客們都下意識的放慢了正在嗦面的動作,整個面館中,也隻有她身旁的趙由依舊嗦面嗦的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