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日常在途中奔波,到了礦上采買毛石又要同人鬥智鬥勇,我這一年到頭的,也唯有回長安的這些時日能好好享受一番了。”劉三青笑了笑,說道,“我父母當年之事看多了,叫我覺得這夫妻也就這麽回事,還不如獨身一人逍遙。是以,我從未娶妻生子。”
這些林斐等人自然早已查明知曉了。
沒有娶妻生子,有些事自然也不必那麽避諱了。
“那日中秋節日正濃,氣氛不錯,我多喝了幾杯,酒意上來便招了花娘。”劉三青說着,攤手坦言,“既然招了花娘,待到酒醒之後,眼見大家都散了,忘了穿上軟甲便匆匆離開了。”
劉三青的解釋似乎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連花娘的名字還給了出來,甚至他喚花娘時,有不少人在場,人證也是全的,據劉三青給的人證,劉元同白諸雖說還待之後查證,可從劉三青給出的人證——那些難以盡數買通的船夫同花娘來看,常年辦案的經驗告訴他們,此事劉三青當不大可能作假。
既如此,這劉三青的不在場證據當是全的……
正這般想着,卻聽林斐開口了,對劉三青的證據,他不爲所動,隻繼續追問劉三青:“你幾時找的花娘,幾時離開的遊船?”
劉三青既能拿那些船夫同花娘替自己作證自己當晚确實招了花娘,這件事當是真的,如此……因着他要用到那些人證,在劉三青離開遊船的前後時辰上,因着那些人證的存在,自也無法作假了。
聽到林斐的問話,劉三青一愣,似是沒有想到林斐會在這等事上尤爲關注,可話已出口,自然隻能繼續下去,便道:“當晚酉時過半入的遊船,亥時初點了花娘,離開時寅時剛到,打更人正巧出來打更的時候。”
這個時辰便給的便極爲細緻了,一旁的劉元同白諸的臉色卻在此時變得微妙了起來:看方才劉三青言之鑿鑿,人證都給的這般俱全的樣子,他們下意識的以爲劉三青當晚皆有人證在場,沒有作案的嫌疑,可林少卿追問之後,他們才發覺了這商人精明狡猾之處。
人證什麽都是真的,卻有誘導之嫌:乍一聽人證俱全,可被林少卿追問之後,才發現這所謂的人證俱全給了同沒給沒什麽兩樣。
在劉三青沒有确切人證的酉時過半到亥時初,當晚發生扒手之事便在這個時候。至于離開,沒有花娘做人證的寅時之時便是熱鬧的渭水河畔也早已人影寥寥了,大街上更沒什麽人,換而言之,劉三青根本沒有确切的人證。
這一點,劉三青自己當然也清楚,在林斐追問回答之後,不複方才含笑淡然的模樣,面上笑容淡去不少,頓了頓,開口道:“做生意的,多少都不喜歡同官府有什麽交道。我亦知曉自己當晚的人證不足,可此事同劉某沒什麽關系,大人盡管查便是了。”
林斐瞥了他一眼,對劉三青的話不置可否,隻頓了頓,道:“認識那個被兇徒殘忍分屍的馮同麽?”
劉三青搖頭:“不認識。”
從他的過往也确實查不出什麽同馮同有關的過往來。
林斐瞥了他一眼,頓了頓,又問:“胡四明呢?”
一直緊緊盯着劉三青的劉元同白諸看到劉三青方才還淡然自若的臉上眼神明顯的閃了一閃,雖隻有一瞬,卻還是讓練就出了一雙利眼的劉元同白諸察覺到了,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說。
雖眼神什麽的不可能算作證據,可于大理寺官員而言,确實是查案的方向。
劉三青老道、精明、狡猾,可胡四明呢?
大理寺當然不可能因爲一件内裏的軟甲便将劉三青抓回大牢,待到盤問了一番劉三青近些時日的行蹤之後,大理寺衆人便離開了。
到底是精明老道的商人,便是對大理寺的人再警惕,面上卻依舊一片和顔悅色的模樣。
看林斐對滿院的毛石感興趣,便笑着開口打趣道:“大人可是對賭石感興趣?巧的很,這一批貨才來,外表看來表現皆不錯,會有極品的玉石也不定!大人可要挑兩塊回去?”
原本大抵是客套居多,可沒成想林斐聞言竟是當真點了點頭,從中挑走了兩塊,又照着石料上頭的價錢木牌付了錢,也未讓他們切開,便叫人幫忙搬回去了。
看着林斐挑中的那兩塊賣相“圓潤”的石頭,劉三青抽了抽嘴角,大抵是不想得罪大理寺的人,開口坦言:“大人,這兩塊石頭怕是情況不佳的。”
言外之意,這當就是兩塊石頭,不大可能有玉。
林斐聞言,卻搖了搖頭,道:“無妨,願賭服輸,圖一樂罷了!”
對方既然這般說來,劉三青自也沒道理再阻止了,隧收了錢,看着大理寺的人将兩塊“圓潤”的石頭搬走了。
雖說還惦記着案子的事,劉三青此時在他們眼裏仍然是重要的嫌犯,可到底還是頭一回碰到賭石這等事,實在沒耐住好奇,劉元同白諸回大理寺的路上也時不時的看向那兩塊林斐挑中的“圓潤”石頭。
待到差役将那兩塊石頭搬到林斐的屋子,待衆人離開之後,劉元立時上前掩了屋門,看向徑自走到石頭前蹲下來,細細端詳兩塊石頭的林斐,同白諸上前,激動的問道:“林少卿,這石頭……石頭裏可是有美玉?”
大理寺人人皆知他們林少卿見多識廣,涉獵廣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通醫術,右明玄學,可謂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既如此,他們林少卿懂個賭石又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正這般想着,卻見摸着石頭的林斐搖了搖頭,道:“我不懂這個,不過劉三青是行家,他說沒有,那大抵就是石頭吧!”
這話一出,劉元同白諸便愣住了:既就是兩塊石頭,林少卿将石頭買回來作甚?
正在發愣間,卻見林斐摸着石頭,将石頭滾了過來,翻了個面,而後指着石頭邊角處一抹暗色,道:“叫吳步才來,這一處極有可能是濺上去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