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定爲陰,九定爲陽。九月初九,日月并陽。兩九相重,故名重陽。”
因要忙案子的事,林斐便未去公廚吃午食,隻讓趙由将午食送來了屋中,順帶還買了一盒重陽禮盒回來。
禮盒就放在不遠處的長幾上,林斐一擡頭便能看到禮盒外頭刻的那幾句話。
這幾句話出自《易經》,紀采買做禮盒時還特意問了他好不好。
好!自然好!不止應節,林斐垂眸,手指搭在案上輕輕叩了叩:于有些人而言,今日怕還是個尤爲特殊的日子。
午食過後,溫明棠将兩株茱萸插在了公廚門口,又拿着幾株茱萸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閑着無事,阿丙和湯圓便跟着溫明棠,看溫明棠一路在院子門口,在自己的屋門上、窗邊都綁上了茱萸,阿丙見了忍不住道:“年年重陽時都要綁這個呢,我阿娘說是能驅除毒蟲,溫師傅,這是不是真的?”
溫明棠将昨兒做好的兩個綁了茱萸的布袋遞給兩人,讓他們綁在腰間,道:“那些老人确實曾這般說過,除了有這等功效之外,聽聞還能逐寒祛風,甚至還能……”
“祛邪!”湯圓激動道,“我今兒出來的時候,還看到有好幾家街坊家裏請了和尚道士在念經呢!”
“街坊家裏那算什麽?隻是趕場子罷了!”阿丙瞥了眼激動的湯圓,立時接話,不肯在湯圓面前下了面子,“我看到好幾家開兇肆做那等生人避諱生意的,那排場才叫大呢!”
這倒是!溫明棠聽着阿丙所言笑了笑,若有所思:大榮的重陽這一日于尋常百姓而言是登高,于那等開兇肆的便是一年一度的除邪日了!
如此,于那做墓碑生意的元家而言,怕也是個大節了!
……
……
不遠處巷口正蹲着看出家人們在元家墓碑行門口誦經念佛的差役被肩頭突然拍來的一巴掌吓了一跳,待到回身看到是劉元時,才松了口氣,喚了聲“劉寺丞!”。
“如何?”劉元問他們,“蹲了一上午可有收獲?”
差役點頭道:“果真有所發現!一上午确實來了不少人過來送佛經、袈裟什麽的辟邪之物,那蘇老爺結交的朋友中有五個甚至親自過來走了一趟!”
此事,若不是因着那姓蘇的案子的關系注意到的話,素日看來其實并不奇怪。
畢竟這生人避諱的行當做的人不多,整個長安城也隻這麽幾家而已,元家的墓碑做的不錯,與這些人相識也不奇怪。
“這些做這行當的素日裏瞧着低調不引人注目,不過仔細想想,隻要辦身後事的,多半都是同他們有過接觸的。”差役說道,“元家的墓碑做的氣派,備受富商權貴青睐,是以同這些人的相交皆不淺。”
劉元點頭,看着不遠處召集出家人正在念經的元家墓碑行,嗤笑了一聲,道:“古往今來,人人都是擔憂身後事的,若不然昔日秦朝那位始皇帝爲何要大舉修陵?”
元家這生意實在是個悶聲發财的行當,想要賺錢的元家人自不會理會元二郎那等什麽都不懂的纨绔子弟舍了這行當。
這若是元家的内事,大理寺才懶得管。隻是,想到姓蘇的案子,劉元偏頭問差役:“那同姓蘇的結交的已經故去的那幾位老爺家裏可派人來過了?”
差役活動了一下有些蹲麻了的雙腳,道:“正要說這些事呢!”差役說到這裏,神情一肅,“早上才開門的時候,便都派人來過了!”
這尋了許久的案子的共通之處,不是來了麽?
雖說做墓碑行生意的不多,案子裏涉及到的人都同元家墓碑行有關未必不會是巧合。可既有共通之處,便可以将人抓來問話了。
差役轉頭問劉元:“劉寺丞,可要現在過去抓人?”
劉元卻搖了搖頭,看着門口誦經念佛之聲此起彼伏的元家墓碑行,掏了掏耳朵,道:“暫且不必了!”
放長線釣大魚!這大魚太多,不止一條,自是不能用長線了,該用網才是!
劉元出現在元家墓碑行附近時,白諸卻穿着常服帶着幾個差役出現在了城外的茶館中。
今日重陽,出行遊玩登高之人不少,坐在茶館中往山間一瞧,随處可見三五成群,手捧菊花,腰配茱萸香囊的行人。
白諸的目光去隻在山間略略掃了一眼,便複又轉向山腳之下,那座門口護衛來回巡視,不讓遊人靠近一步的莊子。
莊子門前巨石碑上朱砂紅色的“臨柳莊”三個大字在日光之下仿佛泛着血色一般,看的白諸忍不住擰眉。
夥計直到此時才得了空,小跑過來,接過白諸遞去的銀子一邊高興的道了聲“多謝大人”一邊拍着胸脯保證道:“大人放心!小的在這裏呆了二十年了,每日一睜眼看到的便是這臨柳莊,對這臨柳莊的了解,怕是除了他們自己人,便沒有比小的知曉的更多的了!”
“這臨柳莊的莊主說到底便是投胎投的好,祖上積德,到如今這位臨柳莊莊主手裏時,旁的親眷都不在了,家裏所有的家财自然便獨他一人享用了!”夥計說道,“每日各種租錢、利錢也能叫他花不完,自然便能做個富貴閑人了!什麽金銀珠寶、美人、名家詩畫之流的他都喜歡……”
“隻是也不知是不是年輕時虧了身子還是本就如此,”夥計說到這裏,攤了攤手,道,“這等私事我等自然不會知曉的!”
“總之,這臨柳莊的莊主一直沒有什麽兒女,也不曾娶過妻!喏,美人倒有不少,不過待到美人年歲大了,這莊主便将這美人遣了!”夥計說到這裏,搖了搖頭,道,“我在這裏呆了二十年了,瞧着這莊主身邊的美人便沒有超過十八的,俱是芳華之齡的美人呐!”
唔,雖說這臨柳莊的莊主年輕時相貌也不醜,因着手頭錢财富餘,外表也養的比同齡的要年輕些。
“可那臨柳莊莊主都七十了啊,再如何年輕還能年輕到哪裏去?”夥計啧了啧嘴,見白諸一邊聽他說話,一邊轉頭看向外頭朱砂紅的石碑,立時說道,“大人在看那石碑?前些年那莊主生了一場重病險些去了,若不是用千金的藥材吊着,聽聞當時便下去見閻王了。那時候,聽聞這莊主請了個很厲害的先生,叫他立了這塊碑,說是擋煞用的!”
夥計說着,看着那墓碑上的字,喃喃:“也不知那字是怎麽調的顔色,有時候瞧上去怪滲人的,似是用血畫出來的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