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榮歸故裏之後,頗爲大方,救助了不少當年的朋友!”引路的裏正在前頭走着,一邊撥開雜草,一邊說道,“後來同那些被他救助的朋友閑聊說起此事時,那些朋友便建議道不如将那姓文的商人,也就是蘇老爺他義父的墳遷到長安來,也省得每年安排旁人去祭掃什麽的,不方便!再者自己也好盡盡孝道,畢竟那麽大一筆錢……”
蘇老爺當年是個什麽樣的人,從當年的老人口中,已得到了證實,同蘇大夫所言不差,是個混混兒。
他當年的朋友自然亦是混混兒,不是那些賭坊的常客便是賴在家裏靠年歲一大把的爹娘吃飯的懶漢。
“救助人不假,可救助也該救助該救之人!”魏服聽到這裏忍不住搖頭,道,“助長懶漢同賭徒惡習啊!”
引路的裏正聽到這裏也忍不住尴尬道:“總是蘇老爺自己的錢,他要作甚,我等外人還能說什麽呢?”
魏服瞥了神情尴尬的裏正一眼,道:“怪不得你,繼續說吧!”
裏正點點頭,輕咳了一聲,繼續說了起來:“總之,這一提,蘇老爺當即點頭道是該這個理!且他還不止要将他那好義父的墳遷來,連同他那義母、義姐義兄的都要遷來!”
“這一遷便将那幾位的墳都遷來了長安,蘇老爺道需得尋個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好讓義父他們時時刻刻都能看着自己。”裏正說着,伸手指向前頭不遠處的幾座墓碑,道,“因此選了這裏!”
魏服放眼望去,這一片除卻雜草之外,也隻這幾座孤零零的墓碑了。
看着滿片的荒蕪,他皺眉問裏正:“蘇老爺既然要盡孝道,如此講究,他義父義母他們的歸土之地便沒尋個風水先生看看,這地方的風水會好?”
他不懂風水堪輿之說,不過,若真是好地方,又怎會荒蕪成這樣?早被人争搶做風水寶地了!
裏正被魏服這話問的噎了一噎,尴尬的摸了摸後腦勺,道:“大人如此說來似乎也有些道理!”
這蘇老爺一時嚷着要盡孝,可盡孝怎選了這等地方?似乎有些說不通啊!
說話的工夫,兩人已到了墳前,看着面前雜草叢生的墓碑,魏服轉頭看向裏正:“離得這般近,連拔根草的工夫都沒有?”
裏正面上的尴尬之色都快溢出來了,隻得幹巴巴解釋道:“這倒是不知曉了,他家裏的事,便是蘇大夫都管不到他的!”他隻是個裏正而已,又能幹什麽?
魏服繞着那幾座墓碑走了兩圈,又擡手将裏正喊了過來。
裏正不明所以,走過去一看,卻見是幾枚黑漆漆的腳印。
魏服指着那腳印,道:“如此個盡孝法?”
裏正:“這……”
看着說不出話來的裏正,魏服忽地肅了臉色:“這一路走來嫌疑如此之多,我大理寺懷疑這位榮歸故裏的蘇老爺手上那一筆銀錢的來路有問題,這姓文的商人之死或許也另有隐情!”
聽魏服指了一路問題的裏正心裏也早有懷疑了,此時聞言忙道:“大人說的有理!好端端的混混兒突然成了孝子,這孝的又是漏洞百出,确實有些問題……”
看着面前吓的臉色發白,唯恐被牽連的裏正,魏服見好就收,道:“你去将那些被蘇老爺接濟過的混混兒喚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裏正一聽自己不會被問責,這才松了口氣,而後立時拍着胸脯保證道:“是,是!大人放心,定一個不落的将他們都叫來!
魏服“嗯”了一聲,目光落到這一片荒蕪叢中的墓碑,風吹來,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
……
“阿嚏!”
寒意襲來,激的阿丙打了個噴嚏,小跑進了公廚。
同外頭一片濃黑的天色比起來,公廚這裏的暖光顯得格外誘人。
踏進公廚,那股竈火間傳來的暖意立時湧了過來,驅散了周身大半的寒氣。
聽着台面後秩序井然“剁剁剁”的切菜聲,阿丙洗了手,走到台面後看今日要做的朝食。
豚肉絲已抓勻腌制好放在了一旁,溫明棠同湯圓正在切着白菜、香菇、青蔥等主菜和輔料,留給阿丙的,則是砧闆上那長條的年糕。
比起各種菜式切起來的爽利,年糕則要費些力氣,不過于阿丙這樣精力最是旺盛的半大少年而言倒是剛好順手。
待到所有配菜都備好之後,溫明棠在鍋中倒入油,一邊将腌制好的豚肉絲下入其中翻炒,一邊教阿丙同湯圓:“肉絲炒白撈出,再下蔥、姜倒入白菜菜杆、香菇炒軟,菜葉易熟,可以晚些再放……”
天氣轉涼,溫明棠的朝食便多選樂那等湯湯水水,一碗下去,暖胃又暖身。
待到外頭的天色由黑轉白,公廚迎來了今日頭一波食客——起了個大早的劉元同吳步才等人。
才走進公廚,劉元便被竈火的暖意激的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天冷,開火的公廚倒是個好地方!”
劉元等人來早不奇怪,倒是吳步才,還是鮮少看到他來的那麽早的。
想到正在關注的案子,溫明棠忍不住問他道:“那個姓文的商人棺材挖出來了?”
吳步才點頭,搓了搓手,道:“我等吃完朝食便要過去了,溫師傅今兒朝食做的是什麽?”
溫明棠道:“湯年糕!”
湯年糕?那是何物?衆人有些不明所以,卻是一點都不意外:溫師傅這裏的菜式總是新奇的緊。
待看到那鍋暖呼呼冒着熱氣的湯年糕時,劉元恍然:“原來是白菜豚肉絲香菇同年糕做的湯!”
這些菜式每一樣他都認得,也常見的很,咕噜咕噜冒泡的湯水中還飄着青嫩的小蔥,瞧起來有種樸素的暖意。
“當是個家常的味道。”接過那一碗湯年糕端到食案前坐下來時,劉元說道。
衆人點頭,紛紛拿起勺子舀向那湯水,經由長時間的炖煮,湯水已成奶白色,又因着加了年糕,炖煮過後有種略微勾芡過的粘稠感。
因着才自鍋中舀出,湯水之中還氤氲着一股熱氣,對着那氤氲的熱氣吹了吹,劉元輕啜了一口湯,而後眼睛頓時亮了:“怎的鮮成這樣?”
這話一出,同樣喝了口湯的吳步才跟着點頭:“是個家常的味道,卻是鮮的簡直……簡直眉毛都要掉了!”
這後頭一句“眉毛都要掉了”的話是跟溫師傅學的,溫師傅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形容吃食的句子,聽多了,便叫衆人也學會了。
倒是頭一回知曉這幾種菜式炖煮出來竟可以這般鮮美的!一口湯激起了衆人的興緻,紛紛伸出筷子夾向湯水中的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