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随着孫師傅的死陷入了僵局。
一個同高句麗使臣八竿子打不着邊的大理寺公廚廚子作甚要去給那使臣下巴豆?
“那日他告‘病假’的時候還是愁眉苦臉的,”紀采買想了想,道,“昨日我去見到他時,他心情卻很是不錯,還道要回來來着……”
公廚這裏,不管是紀采買還是溫明棠,孫師傅顯然都沒放在心上。畢竟溫明棠同紀采買再看不慣他,也不能把他如何,趕又趕不走,頂多訓斥一頓罷了!而訓斥這種事對面皮薄的或許管用,可如孫師傅這樣的“老人”不過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罷了。
紀采買短短幾句話的描述足夠讓魏服這樣經驗老道的大理寺官員拼湊出一個極爲可能的原因。
“他先前當是遭了什麽事,或被人脅迫或被人拿住軟肋要挾了,對方讓他做的,極有可能就是給高句麗使臣下藥這件事。”魏服說道,“那人當是允他做完這件事,所有事情便一筆勾銷。那已被雷火劈成黑灰的灰燼,或許就是引他做這些事的緣由了。”
便是要暗害使臣,孫師傅這巴豆下的……也是叫人看了直搖頭。被這麽多人目擊到鬼鬼祟祟的出現在行館,真正的兇手不會選擇這樣的人合作,而隻會将其當成一把用過便扔的刀。
“說到底還是蠢!”大步走過來的劉元臉色也很是難看,“人在大理寺,不尋我們幫忙,卻敢聽信那等窮兇極惡之徒的話,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麽!”
“難道我等還會因着他做飯難吃便不管他了不成?”劉元走到衆人面前說道,“若是如此,我們早将他轟出大理寺了,哪還能讓他留到現在?”
雖是抱怨,也不喜歡孫師傅這個人,可一想到人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了,總覺得叫人心中有些發堵。
“眼下,隻好查一查孫師傅這些時日可有同什麽人接觸過了。”魏服說着,臉上的肅然卻沒有半點緩和。
對方會推出孫師傅而不是親自下手,可見早已備好了萬全之策,怕是不會留下什麽可輕易查到的把柄的。
對面的紀采買聞言卻是遲疑了起來,頓了半晌之後,道:“孫定人……其實同内務衙門那裏裕王的人一直有牽扯。”
若不然,先前也不會鬧出針對溫明棠的事了。
一個廚子若非接觸權貴,又怎會同别國的使臣有牽扯?若是裕王的話……聽劉元他們在吃暮食閑聊時似乎提過,裕王曾同一樁舊案有關,那舊案裏,就有高句麗人。
如此巧合的麽?紀采買雖說隻是個采買,可在大理寺待久了,總是多少沾染些一些習慣了,裕王在整件事中出現的也委實太巧了些了。
紀采買能發現的巧合,劉元等人自然也早就發現了。
“我們過會兒便過去尋那個案子中的高句麗女妓金妍秀,”劉元說着,看了眼溫明棠,道,“等吃過溫師傅做的午食便過去……”
話還未說完,便被魏服打斷了。他摸了摸微跳的眼皮,道:“孫師傅那裏已經慢了一步了,這女妓還是早些過去見了好,兇手下手可不會等個吃飯的功夫!”
一句話讓劉元沒吃上午食便匆匆去見了那個叫金妍秀的女妓。
待帶着人趕到青樓門口,還未來得及踏入青樓,便聽樓裏傳來“啊”的一聲尖叫聲,這聲音吓的劉元同魏服兩人一跳,唯恐這次又要對上什麽屍體,連忙闖了進去。
而後,隻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名喚金妍秀的女妓,她身上挂着鐵絲,吊在半空中,穿着胡人的舞裙正在半空中掙紮扭動,口中發出陣陣尖叫。
此情此景,看的劉元同魏服臉色頓變,驚呼了一聲“不好,快救人”便要往台上沖,卻被一旁的老鸨同知客攔住了。
“大人,大人且慢!”老鸨無奈的搖着手裏的團扇,指着懸挂在空中的金妍秀,道,“我等在練飛天舞呢!”
飛……飛天舞?正要沖上台的兩人一怔,這才注意到距離金妍秀不遠處還有不少女妓吊在半空中,不過比起金妍秀的掙紮扭動和尖叫聲,那幾個女妓不論舞技還是姿态都要好太多了,其中甚至還有人在輕聲哼唱。
兩人看了看那幾個女妓,又看着中間尖叫的金妍秀,沉默了一刻後,對老鸨道:“把人放下來吧!我等有話要問她!”
老鸨這才點頭,讓知客把尖叫的金妍秀放了下來。
看她被放下之後,腳步都有些虛浮的樣子,劉元同魏服轉向一旁的老鸨,道:“她這副樣子,顯然不适合習這飛天舞,爲何要她練這舞?”
老鸨聞言,亦是無奈的攤了攤手,歎道:“大人,她相貌、歌聲什麽的皆是平平!如今這年歲也不小了,我這地方也不能養閑人啊!”
劉元聞言,卻指着正坐在那裏歇息的金妍秀,道:“她那舞姿叫我二人看了以爲發生謀害大案了,你便要她用那舞姿上去跳飛天舞?”
這當然是不成的!老鸨亦很是發愁,聞言忍不住抱怨道,“旁人都有些技藝在手裏,就她沒有!若非裕王殿下長情,月餘還會來看她一次,我們早将她轟出去了!”
還不等他們開口詢問,便聽老鸨道出了“裕王”,劉元同魏服二人對視了一眼,問老鸨:“裕王殿下還會來看金妍秀?”
那位裕王誠然不是什麽好人,可看裕王挑剔的樣子,先時便曾因溫師傅太過“質樸”而下不了手,如今這位金妍秀可還比不上溫師傅的。劉元同魏服當然不會相信裕王“長情”這種話,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一旁的金妍秀此時似也恢複過來了,正往這邊看來,雖是高句麗人,可在大榮多年,她早已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了。
“殿下是個好人呢!”金妍秀聽他們提起裕王,連忙開口,高興的說道,“出手大方,連曲子都不用我唱,叫我陪着他喝茶便好了。”
這說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裕王麽?劉元同魏服聞言,頓時一愣,半晌之後,回過神來,看向金妍秀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裕王何以待你這般好?”
這位裕王殿下可不是什麽大善人,事出必然有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