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祭酒朝紀采買擺了擺手,看紀采買拿起一串老豆腐。
那滿是孔洞的老豆腐在冷湯裏浸了許久,每口咬上去,都會有鹹鮮微麻微辣的湯汁從孔洞中溢出來,醇香濃厚的豆腐香味混合着鹹鮮麻辣的湯汁,雖是個素菜,卻半點不比葷菜遜色。
一旁的虞祭酒顯然更偏好葷菜,拿起一串雞翅尖送入口中。翅尖骨頭不少,每塊骨頭上都連着絲絲的嫩肉,肉不多,可這種舌頭同骨頭鬥争“搶肉”的過程,虞祭酒顯然覺得頗爲有趣,連聲感慨翅尖這物委實太适合下酒了。
這一盤缽缽雞中,雞兄提供了不少食材。除卻翅尖、之外還有翅中。比起翅尖骨頭更多,翅中上的肉顯然更多些,若是翅尖上的那點肉沒吃盡興,那翅中上的肉大可讓人品足了雞肉嫩滑的口感。
除此之外,雞兄還提供了一雙“爪子”,被剪去骨頭的去骨鳳爪經由冷湯浸泡,姿勢頗爲“妖娆”的被虞祭酒拿了出來,初一看,險些沒認出這是何物來。待認出這妖娆之物是雞爪之後,虞祭酒連連感慨:瞧那樣子,想是個擅長舞蹈的!
當然,舞蹈不舞蹈的,先滿足了口舌之欲再說!撇去了剔骨的步驟,雞爪肉上彈牙的口感更爲凸出,聽着口中咀嚼筋肉的聲音,虞祭酒無比滿足:若是這天底下每一個雞爪都是事先被人剔去骨頭的,那便好了!
一串一口,待到最後一串自盆中拿出時,盆中便隻剩下飄着紅油同熟白芝麻的湯汁了。
虞祭酒顫着被花椒激出麻意的唇,意猶未盡的喝着溫明棠送過來的桂花酸梅飲子,斜眼看向對面吃完便坐在那裏笑眯眯捧着枸杞水的紀采買,道:“你們大理寺的人也忒精了!從上到下,從趙孟卓那個老東西到你……罷了!說吧,打什麽主意?”
紀采買笑道:“祭酒是個爽快人,明人不說暗話,我等想讓祭酒幫個忙!”
溫明棠看着坐在食案邊說話的兩人,笑着搖了搖頭,将缽缽雞裝好,放入手邊的食盒中。
……
……
等到紀采買過來同她說事情已經辦妥了是在兩日後了。
想到先時拖了這麽久,虞祭酒一出馬竟然立時就成了?溫明棠頗感詫異:“倒是不成想祭酒這麽大的面子,比咱們趙大人的面子還大些……”
單輪官階,祭酒可比趙大人還小上不止一階呢!
“祭酒的面子确實不小!”紀采買說着,頓了頓,面上的笑容轉淡了幾分,道,“是裕王那裏有些麻煩了。”
裕王那裏?
溫明棠道:“那位王爺近些時日不是一直麻煩着麽?”
這話說的……紀采買忍不住汗顔,看着女孩子一本正經的樣子,輕咳一聲,道:“這次是事情鬧大了,鬧出官員家眷之事了。”
提到官員家眷了……正在淘米的溫明棠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問紀采買:“哪個官員家眷?”
該不會是……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紀采買輕咳道:“一位戶部的主事,近些時日出京辦事不在京中,家中隻一妻同一對尚在襁褓中的兒女。前些時日,劉寺丞不是過來說了麽,裕王那日同平西小郡王當街動手……”
看來便是溫明棠沒有插手,那位金夫人還是出事了。
“也不知外頭怎麽傳的,都在傳同裕王……呃,總之,就是金夫人。”紀采買說道,“我方才路過廊下,聽到劉元他們幾個正在說這件事。據說大早上的,聽到金夫人那一對兒女在啼哭,侍婢同婆子便去敲金夫人的門,結果無人應答。兩人急了,尋人來撞開了屋子,而後,便見金夫人投了缳,待到衆人匆匆忙忙把人放下來時,人已經不行了!”
溫明棠神情凝重了起來。
……
廊下,魏服正在說這件事。
“據金府的下人交待,先前裕王那件事傳出之後,金夫人便日日以淚洗面。因着金大人不在京中,下人也不敢多做主張,隻能勸金夫人想開些雲雲的,萬事等金大人回京再說。”
“經過這幾日開解,聽金夫人貼身的侍婢、婆子都道金夫人瞧着情緒好了不少,昨兒還笑了,又特意爲一雙兒女新做了衣裳。因連着幾日陪在金夫人身邊都未閉眼,侍婢、婆子也累極了,得金夫人允許,又見金夫人笑的開心,便放心去歇着了。”
“天快蒙蒙亮的時候,那一對襁褓中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餓了還是當真母子連心、母女連心什麽的,哭的歇斯底裏的。聲音驚醒了隔壁院子裏的侍婢和婆子,幾人還在詫異金夫人怎麽讓一雙兒女哭成這樣了,便去了隔壁的院子。待進了院子,敲不開門,喊金夫人又無人回應,才察覺到不對勁,找人來撞開了屋子,結果一進去便看到金夫人不知自哪兒弄了條白绫來,垂在房梁上投了缳……”
因金大人的關系,這個案子理所當然的被交到了大理寺手中。
魏服說到這裏,忍不住唏噓:“一雙孩子還小,如此這般早早沒了母親,诶!”
劉元同白諸對視了一眼,神情有些肅然,這兩天他們在同那群高句麗的使臣們鬥智鬥勇,卻沒想到,長安城裏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金府的下人道不信金夫人會同那裕王有什麽關系。那裕王的名聲,那個好人家的女子會同他扯上關系?”魏服說道,“他們道不知道怎的流言傳的這麽快的,金夫人莫說出門了,隻在門後露個臉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定是被流言所逼,不想牽連金大人同一雙兒女,便以死明志、自證清白了。”
一條性命就這麽沒了,總是讓人唏噓的。
“我們已經初初查過了,侍婢、仆從、婆子這些人可以互相作證,基本排除了嫌疑。”魏服說道,“那屋子自裏頭落了栓,也不是随便什麽人能輕易撞開的。若不然,大早上撞門時,侍婢和婆子也不必去尋人來跟着一起撞了。”
“聽聞此前金府遭過賊,雖沒丢失什麽貴重物件,可總叫住在裏頭的人有些擔心。”魏服頓了頓,又道,“金大人同金夫人的屋子門窗都請匠人加固過,一旦被破壞,勢必發出不小的動靜,總有睡的淺的人能聽到聲音。可一整夜,院子這邊都是安安靜靜的,沒瞧到什麽外來人闖入的痕迹。目前看來,那金夫人……”
說到這裏,魏服聲音有些澀然:“金夫人當是自盡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