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案完結之後,總算是歇了幾日。這幾日,劉元等人過的無比惬意。看看話本子,整理整理陳年舊案的卷宗,到飯點時,便前往公廚去吃溫師傅做的吃食。
因着溫師傅負責朝食,即便沒有案子,劉元等人每日也早早過來吃朝食了。
“就是這群辦案子的也有歇息的時候,來溫師傅這吃朝食的卻日日皆是人滿爲患!”紀采買感慨了一句,轉頭瞪向瑟縮在角落裏的孫師傅,将手裏的銅盆“匡唐”一聲摔在了孫師傅的腳下,指着他的鼻子破開大罵了起來,“孫定人,王軍山不在這裏,我看你還能推到哪個的頭上?今早用來做朝食的豚肉是不是你拿到外頭來的?”
天氣日漸炎熱,豚肉不放冰窖,一晚上下來自然馊了,不能吃了。
豚肉沒了,莊子上的菜蔬同肉都要晚些時候才能送過來,雖說于“巧手”的溫師傅而言問題不大,可這孫定人真真是……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紀采買冷笑着指着孫師傅的鼻子,罵道,“本事沒有,成日盡會背後耍些小手段!連着幾日跑内務衙門告溫師傅狀的事當我等不知道不成?”
孫師傅聽到這裏,臉色一白,嘴唇顫了顫,似是想說什麽。
紀采買卻懶得聽他扯謊,開口便道:“以爲便隻你有人,我便沒人了?”
好歹是一年到頭都要同内務衙門打交道的采買,内務衙門那裏自然是經常打點的。
“我說伱孫定人一個男人便那麽容不得一個小丫頭不成?将那點下作心思和手段上費的功夫用來練好手頭本事才是正經!”紀采買罵着,“怎麽?又想撺掇人來對付溫師傅了不成?”
孫師傅聽到這裏,臉色發紅,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我沒有……”
“騙誰沒有呢?要不要找劉寺丞、林少卿他們來查查你到底有沒有?”紀采買“呸”了一聲,罵道,“到時候找個人證物證俱全,你是不是就自己主動收拾東西走人?”
孫師傅聽到這裏,心中頓時一跳,大理寺公廚廚子這活計于他這等渾水摸魚的混子而言簡直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美差了。當年陰差陽錯,使了好大力氣才進的大理寺公廚,怎麽能走?
是以聽到這裏,也顧不得讨厭不讨厭溫明棠了,連忙伸出三根手指發誓,道:“紀采買放心,我孫定人決計不會尋人對付溫師傅……”
話未說完,便聽紀采買冷笑了一聲。
孫師傅聞言,立時幹笑了一聲,巴巴道:“往後……往後絕對不會再折騰什麽幺蛾子了,若違此誓……”
紀采買抱着雙臂看着孫師傅,看到話說到一半截然而止的孫師傅,擡了擡下巴,提醒他道:“若違此誓,你要如何?”
有些成日想些歪門邪道的人也真有意思,譬如先時畫皮案子裏的靜安,又譬如面前這個孫定人,明明怕神佛、鬼怪、發誓、詛咒、因果報複怕的要死,卻偏偏又總往這歪門邪道上走,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采買知曉孫師傅怕這個,便幹脆就是要他在這裏将誓發完。
眼看被紀采買咬定了,孫師傅不得已,隻得幹巴巴道:“若違此誓,叫我孫定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紀采買聽到這裏,才點了點頭,指着孫師傅的鼻子點了點,眯眼道:“你自己說的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八個字一出,孫師傅頓時吓的一個激靈,待到反應過來時,卻見紀采買已經往公廚的方向行去了。
雖然大部分豚肉都叫孫師傅“失手”放在外頭壞了,不過好在冰窖裏還剩了一小碗的豚肉。
“這些豚肉我一個人都能吃的掉。”阿丙摸了摸肚子,看着那一小碗豚肉嘀咕道,“這麽多人怎麽夠吃?”
“夠不夠吃要看做什麽了。”溫明棠将特意擀薄的皮子放在了案上,說道,“今兒朝食就做绉紗小馄饨了。”
起了個大早過來吃朝食的劉元遠遠就看到了垮着一張臉,站在公廚外的孫師傅,他腳下還放着一大盆的豚肉。走的遠了還未聞到,待走近了,那股酸馊味迎面湧來,劉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瞥向孫師傅:“又作妖了?”
孫師傅:“……”
劉元卻懶得聽他廢話,轉身擡腳進了公廚。
他雖出門算是早的了,可卻還有不少同僚比他更早的。
在吃這件事上,大理寺一衆差役官員都是誰都不服的。
是以一進公廚,便已看到有人在食案旁吃朝食了。今日的朝食是馄饨,卻與尋常可見的馄饨有些不同,聽聞,這馄饨名喚绉紗小馄饨。
劉元瞥了眼同僚碗裏的绉紗小馄饨,見一隻隻如同雲朵一般浮在湯面上,那皮子極薄,滿是褶皺的樣子,确實應和上了“绉紗”二字。
透過半透明的馄饨皮子隐隐可見裏頭鮮嫩的一點豚肉。湯面上小蔥、紫菜、蝦皮、蛋皮還有腌菜丁撒于其上,點綴在那如雲朵一般的绉紗小馄饨之間,小蔥碧綠、紫菜微黑、蝦皮粉白、蛋皮嫩黃,隻看一眼,便立時勾出了人的無盡食欲。
劉元見同僚一勺舀下去,混着湯水、小蔥、紫菜、蝦皮、蛋皮舀起了一隻绉紗小馄饨,而後一勺連湯帶馄饨的一同往嘴裏送去,那一聲聲囫囵吞馄饨與吸溜湯水的聲音響起,吃相着實算不得文雅,卻勾的人口舌不住的生津。
看同僚食了兩勺,劉元便迫不及待的走到台面前,正見溫明棠在包绉紗小馄饨。說是包,其實就是用一根筷子蘸了蘸那一碗豚肉沫裏的豚肉,帶起一點,裹入薄馄饨皮中,一掐便是一隻。
瞧着“敷衍”,卻又包的極快。
溫明棠負責包,阿丙負責下馄饨,湯圓則在一旁的白瓷碗裏放入紫菜、蛋皮、蝦皮等配菜,三人分工明确。馄饨皮薄肉少,幾乎是熱水裏一滾,便能用笊籬撈起,放入碗中了,而後再澆上一勺高湯,撒上蔥花便成了。
從湯圓手裏接過那碗绉紗小馄饨時,劉元忍不住瞥了眼溫明棠手頭那碗豚肉沫,說道:“溫師傅,你這碗豚肉沫用的真真是節省!這馄饨同幹吃皮有什麽區别?又是那姓孫的惹出來的麻煩?”
麻煩确實是孫定人惹出的麻煩,溫明棠沒有替旁人背黑鍋的習慣,點頭,頓了頓,去對劉元道,“劉寺丞放心,這绉紗小馄饨若是不好吃,你大可來尋我!”
不遠處食案邊囫囵吞下碗裏最後一隻绉紗小馄饨的白諸點頭道:“不好吃,你尋溫師傅便是了!”
不廢話了,他要去領第二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