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理寺提供的住宿環境很是不錯,一人獨得一個院子,可大抵是骨子裏的心性使然,溫明棠還是想買一座屬于自己的宅子的。
隻是長安城屋宅的價格……溫明棠一想便忍不住連連搖頭。畢竟是連某位上個時空的大詩人都感慨過的話:長安居大不易啊!
若是溫家沒出事,她倒是不必考慮這些事!溫家的宅子大得很,容納她一個綽綽有餘。隻是眼下溫家沒了,這件事便隻得她自己來做了。
将從林斐那裏得來的一角銀子丢盡匣子裏,鎖好匣子,放在枕下,溫明棠頭枕着自己的小金庫,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一夜好夢!
……
溫明棠這裏一夜好夢,靖雲侯府中,許久不曾吃到這等頗“地道”的川蜀口味菜式的侯夫人鄭氏卻是感慨萬千,哪怕已經吃過暮食了,還是忍不住動了筷子。
比起靖國公的憤怒難平來,靖雲侯夫婦對溫玄策的事反應便沒有這般大了,聞言隻道了一句:“溫玄策本也是聰明人,他的女兒自然不笨,踏踏實實的留在大理寺做事,小心一些,自不會有人爲難她。”
對于一個聲名狼藉的罪官之女,靖雲侯夫婦的看法已算是中肯了。
……
……
這“畫皮”案推理進展到了這裏,竟是直接推到了這座尼姑庵廟裏。
劉元站在庵廟前,回頭看了眼一同跟來的上峰,得他授意,上前敲響了尼姑庵的庵門。
門後很快傳來了一陣落闩聲,随着庵門被拉開,一個容貌寡淡的甾衣女尼出現在了人前。
是那日見到的那個姿态優雅的女尼靜安。
她看向庵外一衆大理寺差役同官員,似是一早猜到了今日之事一般,神情平靜,垂眸低低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後,她苦笑了一聲,擡手指向庵中,道:“大人們請!”
竟問也不問一句緣由,便将人往裏請了進去。
想來是猜到他們今日來庵廟的緣由了吧!如此,當是找對了?
劉元心想着,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身後跟着的林斐,想看看上峰臉上的神情,而後,便……什麽也未看出來。
上峰那張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劉元搖了搖頭,率先擡腳走了進去。
女尼靜安将人帶入了大殿,那位身形佝偻的女尼靜惠正跪坐在蒲團前,對着面前的觀音像默默誦經。
待得衆人皆走入大殿之中,跪坐誦經的靜惠才停下了誦經,對着觀音像低頭道了聲“阿彌陀佛”而後轉頭看向衆人。
“我早知會有這一日的。”靜惠說道。
她一身甾衣,卻沒有自稱“貧尼”而是“我”。
說罷這一句,靜惠就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取下了頭頂的僧帽,花白的長發沒了僧帽的約束盡數披了下來。
“靜安!”靜惠摘了頭頂的僧帽,又喚了一聲。
一旁的靜安神情憂傷而悲戚,聞言擡手略略一頓,也将頭頂的僧帽取了下來。
比起靜惠花白的長發,靜安一頭烏發,一眼望去,配着那張寡淡、年邁的臉竟是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似是早已料到了這一幕,蒲團邊放了一盆水,靜安上前拿帕子開始洗臉,待到擦淨面上的妝容再次擡頭時,堂内的衆人看了都吓了一跳。
看着洗個臉的工夫便“年輕”了不少的靜安,劉元怔了一怔,脫口而出:“還真‘畫皮’了!”
洗完臉露出真容的靜安面容依舊寡淡,卻比先時年輕的多,粗粗看來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
這年歲當然與年邁、身形佝偻相距甚遠。
不過,眼下這庵廟裏原本的兩個年邁女尼不止其中一個變了年歲,甚至兩個人都根本算不上女尼。
這樣的兩個人卻以女尼的身份變了容貌和年歲呆在這庵廟裏作甚?
“我名喚阿幼,是莊娘子當年買了我之後爲我取的名字。”靜惠說道,“莊娘子當年待我極好,買了我卻不曾苛待過我,非但不曾苛待過我,甚至連手藝都一并教予了我。”
這話的意思……劉元聽的一個激靈,當即反應了過來:“你也會做口脂?”
靜惠點頭,道了聲“不錯”,而後擡頭看向面前額間朱砂痣同紅唇尤爲鮮豔的觀音像,道:“林少卿那日就當看出來了吧!”
觀音像的朱砂痣同紅唇根本不是靜惠和靜安二人口中所言的朱砂塗抹,而是用特意調制的口脂塗抹的。
雖然多數男子很難分清這些顔色,可林斐顯然是個例外。
“當年的卷宗裏,胭脂娘子确實除卻有個妹妹之外,還有個跟随身邊的侍婢以及一個……”林斐說着,目光落到了一旁低頭暗自垂淚的靜安身上,“一個她同那書生所生的女兒。”
那妹子莊媚娘還在大牢裏關着,眼前兩人其中一個自稱阿幼,那另一個是誰顯而易見了。
面前這靜安就當是當年胭脂娘子和那負心書生所生的女兒了。
“娘子出事之後,所有人避我們如同洪水猛獸。明明錯的不是我們,甚至娘子做下這等事也是那男人同那些女子的錯!可世人卻不理解,隻盯着我們、防着我們,道隻要靠近我們便會被毒殺。這等風言風語被人在後頭議論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後來二娘子實在熬不住了,她生的花容月貌,被人相中,便選擇匆匆嫁了人。那人不肯讓二娘子同我們多走動,我們便同二娘子斷了聯絡。”靜惠靜靜的說道,“世間容不下我們,我們便來了山上,所幸出家人還能容我們,這庵廟原本的主持老尼彼時時日無多,收留了我們。”
原來并不想出家,隻是想尋個容身之地而已,難怪兩人一直蓄着發,并不是真的出家人。
“我們兩個一直在這裏,借着出家人的身份,過的雖清貧了些,卻也還成。”靜惠說道,“直到二娘子突然尋人找上了我們。”
“那兩個年輕書生被二娘子所托,找到了這裏。”靜惠說着,擡頭看向暗自垂淚的靜安,道,“他們看到了小姐。”
雖然靜惠還沒将話說完,但劉元隐隐有所預感靜惠接下來要說的事了。一想至此,劉元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大抵會是這案子的第三個版本的故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