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同溫秀棠相遇之事前,溫明棠先将前幾日内務衙門突然插手公廚之事說了一遍。
劉元這才恍然:“難怪看溫師傅拿餃子皮做了好幾日的朝食了,原來是沒辦法!”
溫明棠點頭,道:“接手王師傅的暮食後,我同阿丙、湯圓出門買食材,去了趟酥山鋪子,便碰到了我族姐。”
劉元還未反應過來,林斐卻已然明白了:“無比講究的教坊頭牌便是要吃酥山,打發人出去一趟便可以了,何必自己出門?便是自己出門,又怎會去路邊随意的酥山鋪子裏?多是去那幾個花式最多也最是講究的鋪子的。”
溫明棠、湯圓同阿丙去那酥山鋪子不奇怪,奇怪的是溫秀棠。
溫明棠點頭,道:“我便是覺得不對勁,且王師傅那裏才出了岔子,她就出現了,便多了點心,帶了把刀防身。”
若是沒什麽事自是最好,若是有事……帶把刀總是好的。
事實證明,這刀沒白帶。
劉元聽到這裏,忍不住唏噓:“好歹也是同族姐妹,都是一樣受家族連累,她爲何要這般做來?”
溫明棠垂眸,沉默了一刻,道:“掖庭的日子不好捱,她在家裏時一向最嬌,吃的穿的住的都要好的,怎麽過的下那樣的日子?”
“我理解她吃不了苦,舍了掖庭的清白去教坊。想過好日子也無妨,卻不知道她爲什麽要這樣待我。”溫明棠說道。
劉元聽的忍不住幽幽歎了口氣:家族遭變,族中人所剩寥寥無幾。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族姐,卻不成想這族姐竟幫着外人來追殺自己,這換了誰心裏能好過的起來?
劉元越想心中越覺得酸楚,正要開口安撫女孩子幾句時,女孩子卻擡頭,對他二人,道:“我要回去一趟。”
“回大理寺麽?”劉元本能的問道,“一會兒一起回去?”
溫明棠搖了搖頭,還不待她說話,便聽對面的林斐說道:“去教坊。她才離開不久,追殺者已至,對方的手段連遮掩都未遮掩,顯然是沒将她當回事。自不會隐匿行蹤什麽的,這時候過去,讓她族姐做下這些事的人,極有可能還未離開。”
女孩子過去,顯然是想要看看那個人長的什麽樣,究竟是什麽身份。
劉元恍然,當即激動的一拍胸脯,道:“好說,我同你一起……”
話未說完便被林斐打斷了:“你留在這裏。”他将手中滴血的長刀塞到了劉元手裏。
甫一入手的重量壓的劉元手腕一沉,險些沒接住。
林斐接過溫明棠遞來的軟劍,重新将軟劍配回腰間,道:“我同她過去看看。”
劉元“啊”了一聲,林斐卻已經擡腳走了兩步了,回頭瞥了眼還未跟上來的溫明棠,溫明棠朝劉元攤了攤手,跟上了林斐。
倒不是說劉元不好什麽的,而是既然看到了林斐方才的身手,有個身手這麽好的林斐跟在身邊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折身行至教坊附近,林斐問溫明棠:“前門還是後門?”
溫明棠道:“她們引我走的是後門,可她攀附之人走的定是前門。”
林斐“嗯”了一聲,看了看四周,向溫明棠早上蹲的那個巷子口走去,溫明棠跟了上去,兩人閃身躲入了巷子口。
巷子蔭蔽,沒有日頭直曬,熱倒是不熱了,隻是眼下分明已是吃午食的時候了,有些餓了。
溫明棠摸了摸肚子,看了眼一旁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林斐,默了默,從懷中取出一隻油紙包,打開油紙包,問林斐:“林少卿可用過午食了,要不要先墊墊肚子?”
林斐回頭向她看了過來。
雖然那眼神也沒什麽太大的情緒,可不知道爲什麽,溫明棠竟是福至心靈一般突然讀懂了,開口解釋道:“我是個廚子。”
廚子身邊怎麽可能會缺吃食?
林斐點了點頭,低頭看向溫明棠手中油紙包裏的吃食:薄至半透明的皮子,看樣子似是那一日包烤鴨用的面皮。不過裏頭包的卻不是什麽烤鴨,粗粗掃了一眼半透明皮子裏的物什:豚肉、千張、胡蘿蔔切條,再加上金針菇、綠豆芽、韭菜什麽的都盡數包在了裏頭。
“這是何物?”林斐問溫明棠。
溫明棠道:“不曾油炸的春卷。”頓了頓,不等林斐開口,又道,“也是拿内務衙門送來的餃子皮做的。那皮子同烤鴨皮是一樣的。”
林斐:“……”
溫明棠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在林斐面前告内務衙門的狀的嫌疑,正想解釋兩句,林斐卻已經拿走了一隻春卷。
她本就是做了帶出來做小食用的,油炸的春卷帶出來久了,味道會欠佳。溫明棠便沒做油炸的,而是同做蘸水春卷一般做了個适宜外帶的。
林斐隔着油紙咬了一口這不大一樣的春卷。其實食過烤鴨便已能猜到這春卷不會難吃了,豚肉還是她慣常的處理方法,煎過之後細嫩無比,千張、胡蘿蔔、金針菇等物炒軟之後包在了裏頭,裏頭的醬料卻不是那日蘸烤鴨的名喚甜面醬的醬料,而是酸中帶辣,配着菜蔬同豚肉,整隻春卷清香透辣,對于喜辣的林斐而言,自是對極了胃口。
不過轉眼的工夫,溫明棠手裏的油紙包便空了。
溫明棠揉了揉隻墊了個底的肚子,其實這些春卷她拿出來是準備自個兒當午食吃的,不過眼下被林斐分走了一大半,一會兒得再去尋個食肆吃些午食了。
正這般想着,教坊門口有動靜了。
卻見早上引她去見溫秀棠時頤指氣使、鼻孔朝天的那個侍婢,此時正低頭弓着身子,跟着一行人從教坊裏出來。
溫明棠看的心中一跳,立時向那打頭的那人看去。
華服金冠,腳上蹬的那雙鹿皮靴子上綴了兩顆碩大的珍珠,一眼望去,便知是個富貴之人。
那人面皮白淨,五官生的還算不錯,隻是那半耷着眼皮看人的神态,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感覺。
事實證明,溫明棠的感覺沒有錯。那人踩着小厮的背踏上馬車之後,似是嫌鞋底髒,順便拿鞋底在小厮背上蹭了蹭,而後一腳将小厮踹到了一邊,一撩車簾進了馬車,
整個過程做的無比娴熟,顯然不是頭一回做了。
正這般想着,聽身邊林斐“咦”了一聲,道:“原來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