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丙和湯圓點了點頭,這等小事自然包在他們身上了,遂道:“溫師傅放心自去便是!”
溫明棠點了點頭,用油紙包了一塊粢飯糕,顯然是準備路上吃來着,臨走了兩步,卻又折了回來,去了趟後廚。
正在台面前分朝食的湯圓下意識的隔着牆上的四方孔洞看向後廚,卻見溫明棠擡頭對着那一排日日都磨的菜刀頓了片刻,而後竟是徑自取下了一柄細長的剔骨刀帶走了。
正分朝食的湯圓看的一愣,待到回過神來,卻隻能看到溫明棠離去的背影了。
溫師傅要出門,帶剔骨刀作甚?湯圓怔了一怔,不過頓了頓,旋即找到了理由:廚子嘛!随身帶個吃飯的家夥什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這個理由越想越沒什麽毛病,湯圓認真的點了點頭,繼續分朝食。
辰時的鍾聲敲響,大理寺公廚漸漸熱鬧了起來。往日裏都能見到的溫師傅今兒竟不在這裏,自然惹的不少人問了問。
得知溫明棠隻是有事出去之後,衆人皆松了口氣。
好不容易盼來了一位做菜如此好吃的公廚師傅,可莫要跑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這要是沒有溫師傅,日日隻剩孫、王兩位,那日子叫人怎麽過啊!
被念叨的溫明棠此時正舉着手裏的粢飯糕邊吃邊穿過春風大街向俗樂教坊走去。
教坊這等地方都是入了夜才熱鬧的,眼下日頭剛起,大白天的,教坊附近的長街上人自然不多。
街上多是侍婢、雜役這些人在買東西,偶爾打個哈欠,一幅神色恹恹的樣子。
因着教坊的特殊,這些人同尋常人比起來是日夜颠倒的,如此一來,神采奕奕的舉着粢飯糕在吃的溫明棠落于其中反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便是因着格格不入,路過的侍婢、雜役時不時的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不過待看到她那身灰不溜秋的麻布袍子之後,便收回了目光。
溫明棠在教坊門口斜對面的巷子邊蹲了下來,看向自教坊大門出來的人。
待到一塊粢飯糕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教坊裏出來一個侍婢。
雖是明顯的侍婢打扮,可那一身裙衫卻比滿大街的侍婢都要好太多了,要不是那便于走動的胡服裙衫實在不适宜跳舞,怕是比一些唱樂的舞姬都要穿的華麗些。
比起尋常侍婢或小心翼翼或無精打采或面色無波的表情,這侍婢面上的卻是旁的侍婢鮮少可見的倨傲。
這神情……同在酥山鋪子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總算出來了,等的就是她!溫明棠一見那侍婢,便起身走了過去。
那待要走向一處附近的酒樓買朝食的侍婢冷不防見有人直直朝她走了過來,眉頭本能的一皺,開口便道:“沒長眼睛啊,擾了秀姑娘吃朝食的興緻,你擔當的起嗎?”
被呵斥了一頓的溫明棠看向她,笑了笑,待要開口,便見那侍婢揮手趕人:“你誰啊?還不快滾遠些?”
看來是沒有認出她來。
那日酥山鋪子裏的傲慢瞧起來也不是特意針對她的,而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溫明棠垂下眼睑,默了默,再次擡眼,看向面前的侍婢,說道:“我想見一見你們那位秀姑娘!”
這話才出,便惹來了侍婢的一聲譏笑,她眼皮一翻,掃了眼溫明棠,嫌惡的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道:“一身油味,我們秀姑娘是伱這等人想見就見的?”
油味沒辦法了,畢竟做了一早上的粢飯糕,便是個滿身花香的神仙跑到廚房裏轉一圈怕是都要沾點味道的。
溫明棠看着她,問道:“你們秀姑娘是不是名喚溫秀棠?”
一句話聽的侍婢一怔,還不待開口問她怎麽知道的,便聽溫明棠道:“我名喚溫明棠,你們秀姑娘是我族姐!”
侍婢回過神來怔了一怔,這次倒是定睛打量了一番溫明棠,看着她滿身麻袍油污的樣子,才松開的眉頭下意識的再次擰了起來,這眉頭越擰越緊,待看到那張被厚重的劉海遮住大半的臉時,頓了頓,忍不住搖了搖頭,而後才略略壓了壓眼裏的嫌惡,道:“我先去幫我們秀姑娘買朝食,待回去問了秀姑娘再說,你且在這裏等着吧!”
溫明棠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向原先呆的巷子口走去,她耳力一向不錯,聽到身後的侍婢小聲嘀咕了一句:“好歹也是秀姑娘的族妹,這相貌比起秀姑娘可差遠了,身上的味道也忒難聞了,跟廚房裏的廚子似的。”
溫明棠聽的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這侍婢還挺有眼光的嘛!她确實是個廚子。
走到巷子口蹲了下來。
看那侍婢進了酒樓,片刻之後,便提着一隻精美的食盒走了出來,徑自走入了教坊。
溫明棠蹲在地上等了一會兒,很快,那侍婢便自教坊裏出來了。大抵是嫌日頭有些大,也未走過來,隻朝她遠遠的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溫明棠起身,“召之即來”的走了過去,走到侍婢面前問道:“我族姐……”
話未說完,便被侍婢打斷了,她皺眉道:“别亂喊,當喊秀姑娘。”說罷轉身帶着溫明棠轉向一旁。
溫明棠看了眼大門大開的教坊,問侍婢:“爲何不走正門?”
“你不能走正門!”侍婢說道。
溫明棠挑了下眉:有些權貴人家是有規定大門隻權貴能走,旁人不能走的。可俗樂教坊這等地方哪來這規定?人人皆可入得。
侍婢說着瞥了她一眼,道:“你懂個什麽?我們秀姑娘可是俗樂教坊的頭牌,明裏暗裏嫉妒我們秀姑娘的人多得是!你這般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去,叫人看到了,豈不是給我們秀姑娘落下把柄?”
溫明棠默了默,“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侍婢帶着她繞過正門,向俗樂教坊的後門走去。
過去的路上又叮囑她道:“便是走後門,萬一碰到了人,有人問起來,我會說秀姑娘近些時日胃口不佳,尋了個廚子過來,你便說你是那爲秀姑娘做小食的廚子,知道了麽?”
溫明棠點了點頭,笑道:“我就是個廚子!”
侍婢:“……”
瞥了她一眼,侍婢帶着溫明棠走到教坊後門,從微掩的教坊後門處走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