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中惦記着事,本就廚藝糟糕到快見底的孫師傅手上功夫越發糟糕,心不在焉的做了頓勉強吃不死人的午食,又惹來了不少官員同差役白眼和怒怼,以及紀采買的一頓責罵之後,孫師傅才同王師傅一道出了大理寺。
同那人約好的時辰是未時。
早早到了府門前的歪脖子柳樹下等了,足足曬了大半個時辰,才等到了一個皮白敷粉的白頭發太監撐着傘走了出來。
看着那臉色死白,唇塗得鮮紅的白頭發太監,兩人不約而同的瑟縮了一下:總覺得面前這走過來的白頭發太監同話本子裏吃完人,還來不及擦嘴的妖怪一模一樣。
待走到兩人跟前,白頭發太監斜了兩人一眼,開口了:“那溫玄策的女兒出宮了?”
尖細的聲音聽的兩人駭了一跳,忙道“是”“是”。
白頭發太監聽了冷笑一聲,瞥向他二人:“在你們公廚做廚子?”
兩人再次忙不疊地點頭。
太監“哼”了一聲:“多大點事!你二人不會把她弄走?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片子,你二人難道還搞不定不成?”
孫師傅同王師傅苦笑道:“那丫頭片子雖然隻十四五歲,小我等一輪不止了。可老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溫玄策是個奸佞之輩,他女兒自也是個奸佞的,哄得我們公廚的采買明裏暗裏偏幫着。她來了還沒幾日,我二人已經挨了好幾回罵了!”
白頭發太監聽到這裏,便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惡的看着兩人,吐了口痰:“晦氣!怎的這般沒用?”
兩人幹笑着連連認錯。
被太監指着鼻子罵了一通之後,才聽那白頭發太監道:“多大點事!哪用驚動主子?我同内務那邊打個招呼就是了!”
聽到這裏,孫師傅同王師傅面上便是一喜,連連道謝!
太監這才冷哼了一聲,尖細的聲音揚起來,叫道:“滾吧!礙人眼的東西!”
眼看府内兇神惡煞的護衛提着棍子出來了,兩人吓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這一跑,直跑到再也看不到這太監才停了下來。
兩人扶着牆角,氣喘籲籲,臉上的神情卻是難看的驚人。
“呸!這閹人!”孫師傅忍不住啐了口,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
王師傅臉色同樣難看,跟着道:“若不是要對付那姓溫的丫頭片子,哪至于受個閹人的罪?”
“罷了,先忍忍吧!”孫師傅罵了兩句,悻悻道,“内務那邊一出面,我看那丫頭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到底,還是怪那姓溫的丫頭片子,她若是不來,伱我二人哪用受這等閑氣?”王師傅恨恨的說了一句,而後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得回去做暮食了。”
雖然這整個大理寺也沒幾個人期待王師傅的暮食,可人總要吃飯的,這暮食該做還得做,該吃還得吃。
臨近暮食放飯的時候,跑了一天的劉元終于回到了大理寺,将問來的線索擺在了林斐面前。
“林少卿,你說的不錯!那李睿之确實買過這等藥材,”劉元說道,“卻不是在一家買的,而是在不同的藥鋪,分着買的,偏日子卻是同一日。”
買藥材明明一家藥鋪裏便有,他偏分開來買,查到這裏,傻子也知道這個李睿之一定有問題了。
劉元喝了一口上峰遞來的酸梅飲子,有些唏噓:其實比起李睿之來,他對那懷安郡公更是不喜,倒是更希望做下這等事的是懷安郡公,而不是那個看起來斯文有禮的李睿之。
“這藥材有什麽用嗎?”一碗酸梅飲子下肚,驅去了人身上的燥意,劉元忍不住問道。
林斐擡頭,問他:“可還記得你我二人剛進懷安郡公屋中的情形?”
劉元聽的一怔,腦海中閃過當時的畫面:正在作樂的懷安郡公揮手讓侍婢們下去,一大群侍婢出來,同他二人險些撞到。
聽了劉元的回答,林斐不置可否,隻擡手,指了指鼻子,道:“可聞到什麽味道?”
聞到的……味道?
“脂粉味吧!”劉元回憶着當時的情形,說道,“侍婢上了妝,脂粉味便濃了些。”
林斐瞥了眼還在回憶的劉元,揉了揉眉心,道:“脂粉香中摻雜了藥味。”
劉元:“……我未聞出來。”
有幾個人有自家上峰這麽好的鼻子?
林斐又指向劉元拿回來的單子,道:“就是上頭這些藥材的味道,同懷安郡公那藥浴藥包中的藥性相沖成了毒藥。”
劉元聽到這裏,頓時大驚:“那懷安郡公他……”
林斐合上了面前攤開的醫書,說道:“嗜睡過度,腳步虛浮,眼白昏黃,當沒幾日好活了。”
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懷安郡公“沒幾日好活”的話來。
劉元:“……”
所以,讀醫書果然有些用處的?他看了那懷安郡公的模樣,隻以爲是縱欲過度,哪分得清是不是“沒幾日好活”了?
“是李睿之下的毒,要毒死懷安郡公?”劉元反應了過來,想到這個結論,神情有些複雜。
林斐“嗯”了一聲,道:“當是如此了。”
“可他爲什麽……”劉元喃喃,不過旋即搖頭,“不對,他有毒殺懷安郡公的動機。”
懷安郡公一死,這個李睿之就能取而代之,承襲懷安郡公的爵位。
“可這也不對,懷安郡公不是準備過兩年再……”
“未報上朝廷,這懷安郡公的位子自然沒有李睿之的份,”林斐解釋道,“可李睿之雖口中仍喚懷安郡公叔父,卻已上了族譜,過繼完成了。懷安郡公一死,這産業他亦可以到手。”
所以,是李睿之謀财害命?見财起意?劉元擰眉,想到李睿之坐在書房中的樣子,摸了摸鼻子,唏噓道,“還真是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
林斐卻瞥了他一眼,道:“淮安郡公的事,當是李睿之所爲無疑了。不過,我覺得整件事,當不止如此。”
劉元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斐:“林少卿難不成覺得闫散等人的死也同李睿之有關?”
李睿之投毒殺害懷安郡公可以說是謀财害命,可殺闫散等人作甚?沒有理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