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江米的木桶旁吊了幾塊肉,皆是半點肥膘也無的瘦豚肉肉,一看便是集市上最上等的那等貨色。
“溫師傅拿去自用吧!”紀采買指着那幾塊肉對溫明棠說了一句,又道,“莊子上的蔬菜還沒送來,你一會兒再來庫房挑朝食用料食材,屆時連着蔬菜一塊兒領了吧!”
說罷這話,紀采買便狠狠的剮了眼一旁探頭探腦的王師傅,顯然,訓斥王師傅這件事他還沒訓夠,還要繼續敲打。
溫明棠聞言應了一聲,沒有留下來圍觀王師傅挨訓,而是拿了瘦肉便帶着阿丙同湯圓回了公廚。
待回到公廚,阿丙便迫不及待的出聲了,他激動道:“果真給紀采買留幾個南瓜餅還是有些用處的,今兒居然叫王師傅吐了肉出來!”
雖說這朝食有沒有肉都可,可有總比沒有好啊!更何況,溫師傅尋常的朝食都做得那般好吃,這肉想來到了溫師傅手裏,花樣更多了吧!
溫明棠聞言隻笑了笑,道:“這肉來的巧,明兒的朝食倒是可以一用。”
一提到明兒的朝食,阿丙同湯圓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忙問溫明棠明兒的朝食是什麽。
溫明棠卻賣了個關子,隻道要先将這肉處理了。
說罷将肉洗淨切丁,入鍋煮了起來。
這煮肉的做法簡直再尋常不過了,阿丙同湯圓看了會兒,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恰逢湯圓她爹的馬車進大理寺大門時車軸卡住了門框,兩人便過去幫忙了。
幫忙拉個馬車的工夫,待到再回來時,兩人卻傻眼了。卻見方才那一鍋煮的肉此時都被套進了白布袋裏,溫明棠手裏舉着擀面杖正隔着布袋在敲。
這做法還當真從來沒見過。
兩人立時圍了過來,好奇的看着溫明棠在敲肉,看了片刻,阿丙忍不住問道:“溫師傅,你做什麽呢?”
溫明棠道:“肉松。”
肉松的做法說難也不難,不過是費些力氣和工夫罷了,待到隔着布袋,将熟肉順着肌理敲碎後,再放入鍋中,加入鹽、糖、醬等調好的醬汁,來回烘炒。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耐心同力氣的活計。溫明棠将鏟子交到阿丙手裏,看着鍋中的肉絲水分被漸漸烘炒出去,逐漸收縮成了金燦燦的顔色,外形更成了棉花一般的絮狀,這才關火,撒了熟芝麻同金黃色絮狀的肉松混在一起略略一炒之後,盛了出來。
一旁早已等候多時的阿丙和湯圓連忙巴巴的望向溫明棠,溫明棠卻道:“等等再說,先送一些去與紀采買。”
說罷便取來油紙,包了一包肉松,帶着阿丙和湯圓去找紀采買。
做個肉松的工夫,王師傅已經不見了,大抵是被訓斥完走了,紀采買正坐在庫房門口,看着身邊木桶裏的江米,一臉愁色。
“紀采買。”溫明棠走過去,喚了他一聲之後,将油紙包遞過去,道,“方才的肉做了些肉松,拿予紀采買嘗嘗。”
紀采買原本倒是沒什麽想吃小食的心思,隻是聽她說“肉松”,這名喚“肉松”的東西他從未吃過,倒是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兩眼。
即便這叫“肉松”的東西包在了油紙包裏,可隔着油紙包就已經能聞到那“肉松”的香味了。豚肉的鮮香中似乎還夾雜着濃郁的芝麻香。
此物名喚“肉”,可他從來沒見過份量這麽輕,觸手感覺也那麽奇怪的肉。
紀采買終究沒忍住打開來看了一眼,這一看,更是怔住了:這金黃燦燦如棉絮一般的,就叫肉松?
沒了油紙的遮掩,香味更是撲鼻而來,看着其中夾雜着一粒粒芝麻,香氣濃郁的“肉松”,紀采買實在沒忍住,用手撚了一小撮塞入口中。
入口的瞬間,紀采買臉上的神情頓時一亮:雖然外表看着不像肉了,可入口之後确實是豚肉無疑了。似是将一大塊肉所有的精粹之處都凝聚起來了一般,鹹香鮮甜的豚肉香夾雜着芝麻的香味湧入舌尖,口感同一般的大塊豚肉更是不同,酥中帶着略微韌勁的口感,紀采買敢保證便是宮中禦膳房裏也未見過。
肉這一物本當是用作主食所用的,可眼下這名喚“肉松”的,分明用作小食也是極佳的。
即便顧念着臉面還有要“端水”的覺悟,可紀采買還是忍不住多撚了一撮塞入口中,而後一邊回味着舌尖的鹹甜香味,一邊幹咳了一聲,道:“莊子裏送了些菜蔬和雞蛋過來,那雞蛋很不錯,個大芯黃,用來做朝食許用得着。”
溫明棠自是看到了那擺在小簸箕裏的雞蛋,确實如紀采買所言的很是不錯。她看完雞蛋,目光又落在那一小壇腌菜壇上頓了頓,問紀采買:“今日莊子上送來的腌菜是何物?還是上回那個嗎?”
先時用來做鹹豆漿的腌菜頭的味道溫明棠很滿意,這次又見一壇,自是忍不住問了問。
紀采買道:“同上回鹹的不一樣,這次是酸的,是酸中帶辣的豇豆。”
溫明棠“哦”了一聲,在紀采買的注視下,指着雞蛋同腌菜壇子對紀采買道:“那我明日的朝食就将這一壇豇豆同雞蛋拿走了。”
紀采買“嗯”了一聲,卻見溫明棠又看向了他身旁那一桶江米,便問:“怎麽了?是要用到江米嗎?明兒朝食做江米粥?”
這溫師傅做粥的水平他今兒已經嘗到了,做的不錯。可粥做的不錯的大有人在,他老娘就做的很好!
原本惦記溫師傅的朝食便是圖個新鮮,眼下猜溫明棠要做司空見慣的江米粥,紀采買的興緻頓時大減,心中忍不住嘀咕:如此,明兒倒是不用特意早起,過來吃朝食了。
正這般想着,卻聽溫明棠的聲音響了起來:“倒不是想做江米粥。”
少女說道:“這江米倒了未免可惜,紀采買不如給我吧!我明兒朝食用來做粢飯團好了。”
一句話說的原本沒了興緻的紀采買興緻頓起:“飯團我知道,這粢飯團又是何物?”
溫明棠笑了笑,道:“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說清,紀采買不若明日來吃朝食。我同今日一樣,給紀采買留一份,可好?”
口中肉松的鹹甜酥味還未散去,紀采買想到了早上那流着紅糖汁的南瓜餅,強忍着不住點頭的沖動,略帶矜持的“嗯”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