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劉元微變的臉色,林斐面上倒是并無異樣。隻是繼續問雙喜:“之後呢?之後可還發生什麽事了?”
雙喜搖頭,道:“沒了。待到醒來便看到長安府尹他們了。”
一旁的李源大抵也罵累了,停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冷哼。
林斐的目光落到了李源的身上。
即便素日裏也是嚣張跋扈慣了的,可不知道爲什麽,被林斐那雙清冷的眼盯着看的時候,李源隻覺得莫名的不自在,總覺得那雙眼仿佛能透過人看穿人的心一般,讓人莫名的有些抵觸和狼狽。
隻是輸人不輸陣,李源仰起脖子,同他對視:“看什麽看?小爺英俊着呢!”
林斐沒有多言,隻是忽地擡腳圍着他繞着看了一圈,待到第二圈繞至他身後時,突然停了下來,伸出手指朝李源背後一壓。
正叫嚣着的李源“啊”地發出了一聲慘叫,大罵:“林斐,你這混蛋幹什麽?暗算我?痛死爺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平靜而淡漠:“你有暗傷,什麽時候的事?”
正呼痛的李源怔了一怔,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不過對着林斐,仍然不肯服軟,叫嚣道:“胡說八道什麽?小爺我哪裏來的暗傷!明明是你暗算我……”
林斐沒理會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雙喜。
雙喜一個激靈,想也沒想,便道:“那一日回去之後,少爺後背便有些不舒服,不過因着撞到艙壁,小的也落枕了,少爺的便也當是落枕。之後,又進了大牢,一直沒睡好,少爺便當落枕沒有好。”
這個投誠繳械還當真夠徹底的。
李源氣的恨不能跳腳,轉向雙喜,質問他:“伱的骨氣呢?怎的一點骨氣都沒有?”
雙喜委屈的動了動唇,欲言又止:他要有骨氣,每日的朝食就不會眼看着少爺來搶了
林斐沒有管這主仆兩人之間的動作,轉頭對一旁的趙由道:“扒下來,我看看!”
趙由應聲上前去扯李源的衣裳。
這般大的膽子看的一衆差役更是歎爲觀止:還真是隻有趙差役這等人才敢頂着小郡王的怒視去扒人家衣裳了。
被綁在木樁上的李源氣的再次大罵了起來,奈何綁的委實太過結實,怎麽掙紮都是徒勞的。
待到衣裳被扒下來,露出少年的後背時,牢房裏鴉雀無聲,就連全程并未動手的旁觀差役們都目露驚愕之色。
原因無他,原本以爲這位出身尊貴的平西小郡王露出的後背定是同一般權貴子弟無二,細皮嫩肉的,身上莫說疤痕了,便連個蚊蟲叮咬的痕迹都不會有。
可待看到少年後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縱橫交錯的傷疤時,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更是下意識的擦了擦眼,以爲自己看錯了。
這位平西小郡王這等人的後背怎會有……到底是什麽人竟敢打他?
一旁的雙喜哆嗦着身子,紅了眼,喃喃道:“别……别看了。”
縱橫交錯的傷疤當是陳年舊傷了,不同的是傷疤之上的一處淤青已經泛紫了,方才林斐按壓的,就是這處。
眼下這處傷疤盡數袒露在人前,傷口處明顯的圓環形狀,顯然不是單單用一句撞到艙壁就能解釋的通的。
“有人用棍棒之物擊打過你。”林斐淡淡的說着,瞥了眼一旁的雙喜,卻見雙喜滿臉皆是震驚之色,這件事,這個小厮顯然并不知情。
李源紅着眼,大聲道:“沒有,我自己撞的!你莫胡說!”
這話當然沒有人會相信。
林斐也未與他争執,隻讓趙由重新幫李源穿上了外裳,送他回原來的牢房了。
待到李源同雙喜被送回去之後,劉元忍不住道:“小郡王身上怎會……”
林斐看了他一眼:“可注意那個小厮是如何喚李源的了麽?”
劉元聽的一怔,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少爺。”
待到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劉元才覺得不太對勁。
李源自稱“爺”也就罷了,可小厮雙喜竟喚李源爲“少爺”。
尋常人家的小厮喚自家主子“公子”也可,“少爺”倒也不是不行,但長安這邊的人以公子這等稱呼居多,喚“少爺”的極少。
可即便是喚“公子”也不對。因爲李源不是尋常權貴子弟,他是平西郡王府的小郡王,入了朝廷封冊的,莫說這是平西郡王府的獨苗了,便不是,也當以喚“小郡王”爲先。
可李源同雙喜這對主仆竟喚的是“少爺”!還有那個小厮雙喜,按理來說,既是平西郡王府的獨苗,如此重要的身份,身邊的小厮定是個極機靈的,可那個雙喜卻同機靈顯然還差了些距離,不似郡王府特意撥過去的。
這是爲什麽?
“小郡王年幼時被拐子拐賣過,吃過不少苦頭才被尋回來。那個雙喜就是同他一道被拐賣的幼童,兩人一道挨過不少打,待得小郡王被救回來之後,雙喜便也在他身邊留下來了。”林斐說道。
這有别于旁人的“少爺”的稱呼大抵就是被拐後養成的習慣了。
對于李源這等人來說,自是憤怒被他人看到傷疤的,所以方才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不對!說不通!他明明挨了人一棍子,爲什麽不說?這位小郡王是不是看到了什麽?又或者是知道了什麽?
劉元看向林斐:“林少卿,小郡王若是肯開口……”
“無妨,”林斐搖了搖頭,提醒劉元,“莫用在鋸嘴葫蘆身上浪費時間。待得你将人帶至他跟前,他自會開口的。能讓李源特意庇護的,應當不多。”
劉元回過神來,連忙應了一聲”是“。
這“水鬼案”有了新的查證方向,劉元心情不錯,待得離開大牢經過紀采買屋子時腳下一頓,看着頭頂越來越毒的日頭,他想了想,便過去準備提醒紀采買一聲可以準備“酸梅飲子”這等入夏的飲子了。
待走到門口,卻見屋門虛掩着,紀采買正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隻形似小南瓜的圓餅,輕輕咬下一口。
劉元正想說倒是沒成想紀采買吃東西吃的這般斯文,便見圓餅裏焦褐色的紅糖汁混着花生碎粒流了出來,
紀采買一見内陷流了出來,連忙張嘴吮住流出的内陷,一點都不舍得浪費,一邊吃,一邊不住啧啧稱贊,惬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般光是看,就看的劉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想也不想,便推門而入:“紀采買吃的什麽呢?那麽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