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馬蹄哒哒,有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毫不留情地朝車夫喝問。
這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這也不奇怪,世家子弟多數是效力于禁軍中,他看到熟人,也是情理之中。
車夫被這一喝,立馬将自己身份報上:“車上乃是申家大郎!”
申家在京都,還算有幾分名頭。
申平樂可算是認出來了:“孔守成!你是孔守成!孔家老六!”
旁邊忽地傳來一聲暴喝:“指揮使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慢!”孔守成喝止手下,雙腿一夾,馬兒哒哒地朝申平樂走過來。他的臉上似笑非笑,“喲,原來是申家小弟。不省得這般晚了,申家小弟到這小巷子來作甚?”
抓奸的話自然沒法子說出來,申平樂一時支吾。
孔守成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申家小弟,莫不是來這巷子尋歡作樂的罷?可是巧了,今晚這條巷子,被人舉報,說是有一對通敵叛國的男女藏身于此,申家小弟莫不是來尋他們的罷?”
“當然不是!”申平樂可不敢惹禍上身,趕緊撇清。
“那你來此作甚!?”孔守成臉色一變,臉色陰骛!
孔家七郎君,個個死于非命,人人都說,孔家風水不好,裏頭的郎君,命中帶煞,是短命的主。天家本想招孔六郎爲驸馬,以表重視,可公主竟然甯死不從,從此孔六郎成爲京都裏的一個大笑話。
但眼前這個大笑話,可是不好惹的。
申平樂不由得抖了抖:“我不過是路過……”
孔守成哼了一聲,粗聲粗氣:“當真是路過?”
“當真,當真。”申平樂恨不得今晚沒來這巷子。呸,都是那賤婦惹的禍,若不是來尋她,他怎地會遇上這煞星!
“既如此……”孔守成臉色越發的陰骛,“還不給我滾!若是因爲伱耽誤了公務,天家可不會顧及申家臉面!”
“走,走,我這就走!”申平樂踢了一腳車壁,“走啊!”
一行人慌慌張張的走了。
連過了兩道街,申平樂後知後覺,讓車夫停下來,問報信的那人:“你說,是勇王府差人來報信的?”
那人趕緊點頭:“沒錯!”
申平樂一拍大腿:“龜孫子的!老子竟是忘了,那榮華郡主才與小姨子有過紛争,老子就說嘛,那驕橫跋扈的榮華郡主竟然有那麽好心,原來是想讓老子死!”
“那大太太……”
申平樂嗤道:“那賤蹄子不見便不見了。待過個三五月,再打上趙家去,讓我的好嶽丈好嶽母再賠我一個妻子。”
如此一想,申平樂吩咐車夫:“到紅鸾小館去。”
馬車哒哒哒的遠去了。
一直盯着申平樂的人回到小巷報信,趙錦衣有些不可置信,這就解決了?怪不得人人都渴望權勢,原來權勢竟是這般好用。
孔守成拍着胸脯:“宋賢弟可是還滿意,愚兄保證過的,決不會讓弟妹少一根汗毛。”
趙錦衣即刻投過來探究的目光。在京郊的時候她就對二人的關系有所懷疑,如今孔守成又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句話來。
宋景行警告地睨了一眼孔守成,孔守成壓根沒看到,他喜滋滋的又走到趙錦繡面前邀功:“趙娘子且安心在此住着,那賊孫子是不會再敢來尋你的。”
趙錦繡撫着自己的肚子,柳眉輕蹙:“他雖不來尋我,我卻要去找他和離的。”
京都裏高門大戶和離的娘子不多,但也有幾位聞名的。比如司馬家的二娘子,所嫁非人,便幹脆利落地和離了,和離後不久,又再嫁到卓家,如今夫妻恩愛,并不遮遮掩掩。
但司馬家家大業大,又有娘家人撐腰,司馬二娘子這才有底氣。
可她如今……
看着趙錦繡臉色郁郁,孔守成沖口而出:“趙娘子休怕那賊孫子,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自有我孔六郎替你撐腰!”
趙錦衣不禁有些瞠目:這孔守成,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是這般的俠肝義膽?
她輕輕拍了拍趙錦繡的手,柔聲道:“大姐姐放心,我們都是你的後盾。”
趙錦繡眉間陰霾散開,語氣堅定:“那過幾日,我便去遞狀子。”
夜色濃濃,趙錦衣将姐姐安頓歇了,孔守成正要差人将她送回趙家去,宋景行忽地攬了他肩膀:“我自會送她回去,你差人在此守着,從今晚起,我不回這小院了。”
孔守成驚愕:“你不是在此養傷嘛……”更何況,趙娘子又是他的大姨子,有甚不好意思的。
宋景行壓根沒理他:“就這樣了。”
趙錦繡見他與孔守成嘀咕了兩句,然後朝自己走過來,臉色溫柔:“我送你回去。”
她蹙眉:“你的傷……”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宋景行說着,卻是低聲在她耳邊道,“那孔六郎日夜來打擾我,我沒法兒好好養傷,不如家去。”
日夜打擾?趙錦衣神色怪異地看看宋景行,又看看正垂頭尋思着什麽的孔守成。
不會吧……
宋景行住進小院前,托付李醫士照看驢子,這夜深了,倒是不好叫門,趙錦衣主動道:“上車罷。”事已至此了,她與他的親事已經是闆上釘釘,除非再生變故。
宋景行還要拒絕,忽地瞧見趙錦衣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赫。
他頓時明了,主動攙扶趙錦衣上車,自己則很利索地鑽了進去。
梅染與鴉青看了一眼,默契地坐在了外面。
車廂裏除了自己熏衣衫的香氣,還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藥味兒,以及一股濃郁的男人氣息。
趙錦衣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大氣都不敢出。
可還能怎麽辦,人是自己主動邀請上來的,總不能再趕他下車,更何況他傷口沒有徹底愈合……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宋景行低沉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錦衣,我很高興,你終于承認我了。”
趙錦衣壓根不敢看他,隻含糊回答:“嗯。”
車廂忽地劇烈地颠簸了一下,趙錦衣猝不及防,差些就撞上車中小桌。一隻大手,迅速地伸過來,攔在小桌前。而後,那隻大手,撞上她柔軟的腹部。
兩人不約而同的紅了臉。
幸得車中再無旁人,燈光也昏暗,無人瞧見。
趙錦衣聲若蚊呐:“你無事罷……”
宋景行當然有事!他素日摸慣了冷硬的工具,何曾接觸過這般柔軟的……他喉頭一緊,聲音不由自主的沙啞:“可是撞疼你了……這馬車,還得再改造改造……”
“我不痛。”他的手都攔着了,她自是不疼。不過這種情形實在是太尴尬了,若是再不說些别的……
趙錦衣情急之下,忽地想起她方才就想問的事來:“你與那孔守成,似是很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