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足足在泰安院待了一個時辰。
黃氏尋思了又尋思,到底是沒敢将趙錦衣堵在泰安院。
正合計着明日早些到趙錦衣的院子,卻是聽得秋紅進來道:“禀太太,四姑娘來了。”
黃氏歡喜,趙錦衣終于想明白啦!
她趕緊坐正身子,正想着如何開口,就見趙錦衣冷着一張臉進來,不緊不慢地朝她行禮:“不知大伯母尋侄女有何事?侄女可正忙着呢。”
黃氏一擰眉,心中不喜,但還是忍了下來,賠着笑臉:“今兒伯母聽說,未來四侄婿被罷了官……”
趙錦衣極快地打斷她:“抱歉,伯母,侄女是不會退親的。倘若伯母尋我來,說的便是這事,那侄女還有事,先行退下了。”
黃氏臉一沉:“趙錦衣!你若不聽伯母相勸,倘若你有事,趙家大房決不會爲你撐腰!”
趙錦衣笑了。她的眼睛素來一笑起來,便如月兒彎彎,好看得緊。
“撐腰?趙家大房拿什麽與我撐腰?哦,伯母還不省得吧,今兒我到百味居赴宴,差些被榮華郡主帶走,伯母可會替我撐腰?”
黃氏自是聽女兒趙錦華說了百味居的情形,她道:“好衣兒,伱今兒經曆了這麽一遭,卻是省得權勢的好處了罷。本來那宋景行與你就不甚相配,如今又被罷了官,以後怎麽護着你?”
趙錦衣仍舊笑着,隻問黃氏:“伯母還沒說呢,到底肯不肯替我撐腰?宋景行如今,還是外人,伯母卻是衣兒正兒八經的長輩,整日對我的婚事指手畫腳,卻不肯做一件實事。”
饒是黃氏再忍辱負重,也受不住了:“趙錦衣!”
趙錦衣哼道:“大伯母可還有事,如無事,侄女還要去尋三姐姐,問一問她爲何要害侄女。”
黃氏也不是傻子,聽了趙錦華的描述,自然省得趙錦衣是中了趙錦雲的計謀。她是這般想的,倘若趙錦衣聽她的話,她自然會替她出頭,去訓斥趙錦雲。可趙錦衣壓根不服,她自然是不會替她出頭的。
她沒說話,隻眼睜睜地看着趙錦衣走了。
想了想,到底是吩咐秋紅:“你且去盯着四姑娘。”
大太太這是,要看熱鬧。
三房裏,朱氏正在燈下替女兒繼續盤算嫁妝。
趙錦雲坐在她對面,手中拿了繡繃在繡鴛鴦。鴛鴦是繡娘已經繡得差不多了,最後讓準新娘子繡上幾針意思意思。
朱氏與她唠叨:“你這成親的日子近了,可不能再出去亂跑。像我們以前,婚事定下來了,素來是要在家中繡嫁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近幾年待嫁的姑娘們可沒有多少像她們那般,貞靜淑好的。
趙錦雲心不在焉地應下來:“是。”
朱氏還想叮囑她一些話,就聽得丫鬟在外面喊:“四姑娘,四姑娘,待奴婢通報……”
趙錦雲心一顫,手一偏,繡花針卻是紮到手指裏,生生的痛。
趙錦衣來尋她算賬了!
今兒在百味居裏發生的事,她壓根沒與朱氏說。朱氏問她,趙錦衣可有出醜,她隻答沒有。
朱氏還頗爲遺憾:“倒是不能好事成雙。”她指的是宋景行被罷官之事。
朱氏猛然站起來:“她來作甚!”
一道冷冷的聲音道:“自是來與我的好姐姐算賬!”
趙錦衣冷着臉,跨過門檻,一張臉兒面若寒霜。
朱氏斥道:“趙錦衣,你眼中可是還有我這個長輩!”
趙錦衣冷哼一聲:“如今倒是人人都要争着當我的長輩了。”
她懶得與朱氏多費唇舌,隻盯着趙錦雲:“三姐姐,那蘇楚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竟然讓你這般不惜殘害我。”
趙錦雲壓根不敢看趙錦衣:“你在胡說什麽?我如何殘害四妹妹了?四妹妹如今可還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難不成四妹妹是嫉妒我與蘇姑娘要好?若是四妹妹也想成爲蘇姑娘的密友,可不用着急,姐姐會替你慢慢引見的。不過,蘇姑娘擇友素來有标準……”
趙錦衣冷哼:“像那般狠辣之輩,三姐姐還是留給自己享用吧!隻到了那一日,三姐姐可别哭着喊着來求我。”
趙錦雲咬牙:“我便是死,也不會求你!”
趙錦衣嗤笑一聲,環顧着屋中衆人:“從此以後,趙家二房,與趙家三房,再無瓜葛!”
趙錦雲恨聲道:“既無瓜葛,那你讓胡管事将我阿爹放出來啊!”
趙錦衣冷眼峻然:“你阿爹,數次欲取我與宋景行性命,我若放過他,我怎地對得住我自己!至于三姐姐的帳……”她語氣緩緩,“我會慢慢算的。”
說罷,冷眼睨了朱氏母女二人,寬袖一甩,施施然離去。
朱氏蹙眉,質問女兒:“在百味居,到底發生了何事?”她雖然不喜趙錦衣嫁得好,但倘若女兒在衆目睽睽下陷害家中姐妹,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趙錦雲支支吾吾:“不過是讓她惹怒了榮華郡主而已……”
“無知!”朱氏又驚又怒,“那榮華郡主驕橫跋扈,素來視人命爲草芥,你,你,可是昏了頭了!”
趙錦雲犟着脖子:“阿娘!倘若以後我們三房與蘇家交好,說不定二房還會腆着臉過來讨好我們呢。”
朱氏緊緊蹙着眉,心思轉得飛快。女兒說得有道理,但倘若趙錦衣今日出了事,沒了命,二房再沒有骨氣,也不會湊過來的!
她沉着臉:“蘇姑娘雖好,可終究是動了壞心思。你以後還是與她少來往的好。”眼看女兒就要嫁出去,她管也管不着,隻能如此告誡她。
趙錦雲撇撇嘴:“是。”心中卻不以爲然。
趙錦衣從三房出來,又直奔關押三叔父趙承歡的地方。
她回來之後,到泰安院祖父病榻前,跪在祖父面前道:“祖父常教導衣兒,務必要愛護家人,視他們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如今,他們要害衣兒,衣兒忍讓了幾次,卻是不能再忍了。祖父,您也教導過衣兒,被人欺負,若是自己有理,自當反擊。如今衣兒要反擊了……”
她說完,伏在地上,良久才起身。
祖父瞪着一雙眼,仍舊望着帳頂。
倘若他是清醒的,便能看到趙錦衣一雙杏眼淚光閃爍。
她竭盡全力,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在京都裏闖出一番作爲來,便是爲了将來有一日,惡人憑借權勢欺壓趙家人時,她也有能力護着他們!什麽榮華郡主,什麽忠王,通通放馬過來,她自是不懼!
誰能想到,她視若珍寶的家人,卻狠狠的從背後捅了她一刀!
淚珠似斷線般的珍珠墜落,趙錦衣淚眼婆娑。
一方帕子,伴随着一聲歎息送到她面前。
趙錦衣回頭,對上了阿爹趙承德堅毅的臉龐。他說:“我的衣兒沒有錯。”
趙錦衣見到趙承歡時,他笑得歡快:“我的好侄女,可是聽說你的好郎婿被罷官的消息了?一個沒了官職加身的小工匠,若是死了,就像是一條死狗一般無人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