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掩唇而笑:“好侄女,旁的夫妻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這是患難見真情呀。以後若是侄女婿對你不好,隻管來尋叔母,叔母替你作主。不過侄女婿如今剛被罷了官,心情或許有些低落,衣兒伱可要讓着他些。”
說是作主,應是看笑話罷。
趙錦衣斂下眼皮,語氣淡然:“多謝三叔母。”
任憑趙錦衣如何諷刺,朱氏今日的心情都不會低落。
她歡快地轉個身,與秋紅道:“大太太莫要管得太寬了。這小女子啊,若是心中認定了那一個人,便是那人了。大太太還是莫要棒打鴛鴦的好,多替自己積德。”
話音才落,就聽得下人道:“三姑娘回來了。”
趙錦衣與趙錦雲擦肩而過。
趙錦雲臉上的神情,是快活的。她甚至還叫了一聲“四妹妹”!
趙錦衣淡淡應過,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趙錦雲快活地走到朱氏面前:“阿娘怎地在這裏?”
朱氏笑眯眯的:“今兒的定親宴如何?”她都忘了問趙錦衣,今兒定親宴上,是如何的出醜了。
說起定親宴,趙錦雲有些心虛,三言兩語地哄過朱氏:“都挺好的。後來宴席散去,蘇姑娘還相邀女兒到蘇家去。阿娘,那蘇家可真大,比我們趙家那是大多了。”
朝中重臣的府邸,能不大嗎?
朱氏越發的歡喜了,悄聲問:“你四妹妹就沒出醜?”
“是出了些小問題,不過蘇姑娘大人有大量,都一笑而過了。”趙錦雲還有話要問朱氏,“阿娘,您可不省得,四妹妹手中竟然有份量不少的沉香與麝香!”
沉香與麝香!那可是極爲名貴的香料,她朱氏這輩子,見過卻不舍得。那沉香,小小的一片,竟然要萬錢!還不如去搶!
朱氏的心情頓時又不好了。不過她倒是沒有太過驚訝:“你二伯母的娘家,以前曾販賣過香料,她手中有沉香與麝香也不出奇。”
不過朱氏又擔心了:“你四妹妹拿了如此名貴的香料當賀禮,豈不是讓蘇姑娘高看一眼?”
趙錦雲笑了,安慰朱氏:“這哪能呢,蘇姑娘還是與我最要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笑着,心中卻沉甸甸的。
秋紅沉着臉回到大房的院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報與黃氏。
黃氏倒也不急:“宋景行既然被罷了官,退親是遲早的事。還有一月的時日,我們徐徐圖之。”
二郎君今日還沒用飯,從百味居回來後就一直坐在狹小的書房裏發怔。
周全正尋思着用不用取些餅子來,就見甯母笑吟吟地端着托盤過來了。
甯母臉上的粉撲得厚,掉了半日還煞白煞白的。周全咳了一聲:“太太。”
甯詠擡頭,看到阿娘笑得像秋日裏盛開的菊花。
“兒啊,吃了這些點心,趕快到蘇家去,和楚楚道歉。”
從百味居離開時,甯母眼睛不瞎,看得出兒子與蘇楚有些不歡而散。她又不傻,省得是有些清高的兒子對蘇楚的做法不贊同了。
可哪又怎樣,那驕橫跋扈的榮華郡主不喜歡趙錦衣,要磋磨趙錦衣,也不是蘇楚的錯啊。誰讓趙錦衣穿了與郡主一模一樣的衣衫,還用了那勞什子的美顔膏呢。
趙錦衣是趙家二房的掌上明珠,深得趙家老爺子寵愛,在康樂坊裏也不是什麽秘密。甯母對吳氏,就不大看得順眼。那吳氏與她年紀差不多,保養得卻比她年輕多了。甯母很是嫉妒。今日趙錦衣受榮華郡主的磋磨,她心中還暗暗歡喜呢。
但她更歡喜的是,未來二兒媳,竟然有如此身份高貴的好友,可真是讓甯家臉上有光啊。
想起今日收到的豐厚賀禮,甯母又催促兒子:“還不快去!不哄好楚楚,你便不用回來了!”
她壓根瞧不見兒子臉上的淡漠。
甯詠猛然起身,自顧自走了出去,一口點心沒吃。
周全趕緊要去套車,忽而聽得自家二郎君道:“周全,你說,我是不是不該……”
周全側耳傾聽。
但最終不該什麽,後面的話甯詠沒說出來。
在自傲與前途面前,甯詠最終還是選擇了前途。
當初他選擇了蘇楚,而放棄了趙錦衣時,就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以後,他與蘇楚,才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甯詠進門時,蘇楚半靠在美人榻上,小臉兒煞白。見得甯詠進來,小臉上浮起莫大的歡喜,柔弱地叫了一聲:“二郎……”
到底是心軟了,蘇楚在他面前素來是堅毅的,像這般柔弱,還是他頭一回見到。甯詠趕緊過去,半坐在榻下腳凳上,憐惜撫着蘇楚的手:“楚楚,你怎麽了?”
旁邊候着的丫鬟沒好聲氣:“姑娘今兒早早的就起來了,忙活了大半日,半點吃食沒下肚,胃痛難忍,甯二郎君還好意思問。”
甯詠這才想起,自己心思恍惚,竟是沒注意到蘇楚吃還是沒吃。
他趕緊問:“如今可是吃了?”
“方才用了些粥,不打緊了。”蘇楚看了一眼丫鬟,“你退下罷。”
屋中隻有二人了。蘇楚可憐楚楚地看着甯詠:“你可是怪我?”
甯詠籲了一口氣:“趙家妹妹,不過是曾仰慕于我,你也不必……”
蘇楚眼中忽地淚珠滾滾:“二郎,我嫉妒,我嫉妒你我不曾相識時,别人與你擁有的共同快活時光。我也痛恨我自己,怎地就成了蠻不講理的妒婦,是以我才,才出此下策……”
甯詠滿腹的話語就噎在喉嚨裏,在蘇楚的眼淚面前煙消雲散。
他愧疚地伸手,顫抖着去抹蘇楚的眼淚。
蘇楚咬着唇,看着他。
美人垂淚,仿若梨花帶雨。
甯詠忍不住,一把将蘇楚擁進懷中,一遍又一遍地吻去她眼角的淚。
良久之後,蘇楚依偎在甯詠懷中,輕輕道:“過幾日,此前我們說好的事情,便要按計劃進行了。二郎,你可得做好準備。”
甯詠心頭一顫,又在蘇楚的額上落下一吻:“楚楚……”
蘇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二郎,你發誓,以後定不負我。”
甯詠笑了,撫着她的肩,鄭重地發誓:“我甯詠,以後若是負了蘇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甯詠發誓的時候,離城門口不遠的僻靜巷子,又駛進了一輛馬車。
梅染坐在車上,清點着腳下各種禮物。說是禮物,其實都是些大補的吃食。本來從趙家出來,一路上沒有耽擱的話,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可在經過朱雀大街時,姑娘叫停車,領着她與鴉青,愣是買了二十貫錢的吃食。
梅染心中暗忖:四姑爺吃完這些,怕是太過大補,非得流鼻血不可。
鴉青道:“姑娘,長春還沒走。”
果然,長春的車還在巷子裏頭。
想着待會就要見到宋景行,不知怎地,趙錦衣一顆心忽地怦怦地跳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