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吳氏不動聲色,問女兒:“那她是什麽樣的人?”
阿娘竟然诓她。趙錦衣一陣羞赫,轉移話題:“阿娘,到底要做些什麽?太繁雜的菜式,女兒可不想做。”
吳氏話中有話:“不管什麽樣的菜式,隻要我兒别往裏頭放些不該有的調料,想來景行都是喜歡的。”
這是在警告她,不要像上次對待吳疾那般。
趙錦衣笑得甜美:“阿娘瞧着,女兒怎會看錯調料呢?”最多是往裏頭擱多些鹽。哼,鹽巴這般貴,她往裏擱多些,倒是瞧得起他呢!
吳氏自然不會教女兒多繁雜的菜式,隻讓她洗些許韭菜,切成小段,往裏打幾個雞蛋攪了,做成一道菜。
外頭雨珠淩亂,竈房内燈光如豆,趙錦衣十根如蔥的手指在水盆中細細洗着韭菜。她洗着韭菜,忽地想起兩句詩來:“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啊嗤,人家說的是老朋友來了,才剪韭菜招待,宋工匠算什麽老朋友,最多是個壞朋友。
她慢悠悠的洗了約莫半刻鍾,吳氏先沉不住氣:“還沒有洗好?”
趙錦衣慢悠悠道:“這韭菜根部多泥,可不得細細洗幹淨了。萬一泥沙崩了牙,可就不好了。”
吳氏一陣無語,她就省得,自己女兒豈有那般好相與。
擔心客人被泥沙崩了牙的趙錦衣洗幾根韭菜,足足洗了兩刻鍾才洗好。
吳氏将菜刀遞給她。
趙錦衣一手握着笨重的菜刀,一手按着韭菜,姿勢有些别扭,她屏住呼吸,遲遲不敢落刀。萬一這一錯眼,不慎将自己的手指給切了該如何是好?阿娘真是太狠心了,叫她洗韭菜也就罷了,竟然還叫她切。
吳氏催促她:“趕緊切呀!”
趙錦衣擡頭,額上盡是細細的汗珠:“阿娘,太暗了,女兒瞧不清楚,怕被刀切了手。”
她是真的害怕。
吳氏當即讓梅染鴉青端來油燈,二婢一人舉着一盞,站在趙錦衣身旁。
光線是亮了許多,趙錦衣隻得戰戰兢兢的,将菜刀放在韭菜上。嗯……沒切斷。若按照她這個速度切韭菜,怕是天亮了,這道菜還沒有做好。
吳氏涼涼的在旁邊道:“眼看時辰不早了,今晚怕是得留景行住宿了。這長輩俱在,未來女婿留宿,也不是不可以的。”
留宿!阿娘竟然還想着讓宋景行留宿!這可怎麽行!
趙錦衣一急,手起刀落,韭菜被切斷了。盡管切得好似狗啃,一段長一段短,但好歹是切斷了。
接下來是将雞蛋打進韭菜裏。
趙錦衣拈着雞蛋,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狠心将雞蛋一磕,然後扔進韭菜碗裏。被扔進雞蛋是被磕破了一道縫,但沒碎。
吳氏又涼涼道:“看來我兒果真是希望景行留宿呢。”
趙錦衣讪讪笑着:“阿娘,兒這不是頭一回嘛,自然是不大熟練的。”
不大熟練的她将雞蛋撈起,又重新磕了一回,雞蛋總算破了,蛋黃蛋清急速地流出來,趙錦衣唬了一跳,趕緊又将雞蛋扔進碗中。
不管如何,總算打蛋成功了,就是撈雞蛋殼出來的時候,好像有些許蛋殼留在了碗裏。
趙錦衣當作沒看見,又戰戰兢兢的磕了幾個雞蛋,每個雞蛋都留了些蛋殼在碗裏。
她胡亂的放了些些些鹽巴,秋油,拿起筷箸攪了攪,抹一把汗道:“好了。”
實在是太晚了,吳氏就不叫趙錦衣生火了,而是早早的叫無衣升好火,讓趙錦衣隻管做菜。
阿娘目光如炬,趙錦衣實在不敢讓梅染代勞,隻得硬着頭皮往鍋中放了一點豬油,油還沒化呢,碗中的韭菜蛋液就被全數倒了下去。
可不能功虧一篑,吳氏催促她:“拿鏟子翻面呀。”
趙錦衣手忙腳亂,拿起鏟子翻面,喝,好像糊了一些些呢。
吳氏在她旁邊眉頭緊蹙:“阿娘瞧你平日裏自诩聰慧,怎地連做個菜都不會。”
趙錦衣沖口而出:“凡事皆講熟能生巧,女兒從來不曾下過廚,自是不會。”
這話正中吳氏下懷,她當即道:“那從明日起,每隔三日你便來小竈房練習廚藝。”爲何要每隔三日,實在是她怕自己被女兒氣一佛升天,二佛歸西。
趙錦衣一頓無語。若是知曉阿娘有這個心思,她就表現得熟練些好了。不過,說來說去,罪魁禍首還是那宋景行。若不是他來提親,若不是他厚着臉皮來家中蹭飯,她又怎地會如此這般狼狽。
正想着,吳氏催促她:“趕緊舀起來!都糊了!”
趙錦衣倒是不慌不忙了:“糊些,味道才香。”
韭菜煎蛋做好了,盛放在黑陶瓷盤裏,看起來外焦裏嫩……不甚美觀。這樣的菜肴端上去,女婿估計要退親罷。
吳氏有些後悔,早就省得讓女兒方才留些韭菜,好重新再做一道。
那廂趙錦衣早就歡欣地将紅漆小盤取來,快快活活地将韭菜煎蛋的端出小竈房的門:“阿娘,女兒送過去了。”
趙錦衣一進門,便聞得酒香四溢。
自家阿爹與哥哥滿臉通紅,而宋景行安坐着,臉色如常。但這氣氛瞧着,三個男人吃酒吃得還算愉快。也是奇怪,阿爹是個文人,哥哥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宋郎中是個工匠,三人竟然能談到一起去?
趙錦衣将那盤韭菜煎蛋放在宋景行面前,笑靥如花:“此乃我親手做的,宋郎中可得好好品嘗啊。”
趙承德眨眨眼,忽地吃起女婿的醋來,酸溜溜道:“這女兒大了,不中留咯。”
趙修遠年輕,眼神好,一眼便瞧見那盤韭菜煎蛋與衆不同,當即笑道:“我家妹妹的心意,宋郎中還是莫要糟踐的好。”
宋景行低頭看那盤菜,勾唇一笑:“自不會糟踐。”說着拿起筷箸,夾了一大塊送進嘴中。
趙錦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那一大塊韭菜雞蛋咽了下去。
她可是放了好些鹽的,秋油也加得特别多,裏頭還有碎蛋殼……他竟然咽得下去?
寒意忽地從背後緩緩彌漫。宋景行他……不會真的對自己起了邪心吧!是以他才會愛屋及烏,對自己做的這般難吃的飯菜也甘之若饴。
好可怕!那他會不會對自己退親的提議視若無睹?
趙錦衣有些艱澀地笑着。
偏生宋景行還要問她:“四姑娘手上的水泡可消了?這切菜要拿刀,莫弄疼了你的手。”
他目光如星辰,唇角微微勾起,臉上雖然有些黑,但還算俊朗。還算俊朗的男人關懷起人來,竟然有一種特别的魅力。
趙錦衣覺得自己承受不住……
啊,等等,她莫不是瘋了,竟然像個癡女一般對着宋景行!
趙錦衣恢複如常臉色:“有勞宋郎中記挂,我的手無礙。”
宋景行望着她,忽地對她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他是不是吃了她做的韭菜煎蛋糊塗了,他說話不出聲,她可沒有讀唇語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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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