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的心思,蘇博怎地不曉得?
欣賞完畫作,蘇博咳了兩聲,擺擺手:“你不日便要成親,許多物什要準備,還是早些回去歇着罷,不用管我這個老頭子。”
蘇楚隻得退出去。
蘇博長長的籲了口氣,望着線香袅袅,忽地問道:“宋郎中可曾來了?”
管家搖頭:“回老太爺,不曾。”
蘇博分外疲倦:“我原以爲,那孩子會喜歡楚楚呢……罷了,那甯家二郎,也是個好的。”
即将成爲一家人了,姑娘固執己見,便是覺得不合适,也不會有人相勸。管家心中如此想。畢竟蘇家如今,作主的是姑娘。姑娘想怎麽樣,還不是她說了算。
相比蘇博的勉爲其難,甯家就歡欣得多。
屋子新修繕過了,掃得幹幹津津。甯母又趕着新買回兩個小丫頭做活,春柳終于正正式式的做了大少奶奶,不再多做那些粗重的活兒,隻需要在房中伺候好甯峰就可以了。
可春柳心中更渴望有更多的活可以做,如此就不必窩在房中,受甯峰的氣。
甯詠定親的消息傳到她耳中時,她躲起來哭了兩刻鍾,盡管用冷水敷過眼睛,但仍是被甯峰看出端倪。甯峰狠狠地虐待了她一番,最後一把擰着她腰間的嫩肉,嘶吼道:“賤人,你這輩子隻配與我這個廢人在一起。咳咳咳!”
春柳任他擰着,不悲不哭。
甯峰發洩夠了,又哄她:“你如今已經是甯家的大少奶奶,将來可以埋進我甯家的祖墳,有什麽不好?便是我死了,甯家也得養着伱。對了,今兒我讓阿娘明兒買幾支珠钗與你戴,你看可好?二郎定親了,新婦是個世家女,甯家要飛黃騰達了……”
甯家院子小,東廂的動靜大,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甯母當作沒聽見,隻管差那兩個小丫頭炊飯,一張臉兒笑得像花一般。她的二郎果然有出息!不僅書念得好,連婚事都如此順遂!蘇家啊!那可是工部尚書蘇家!她做了半輩子的夢,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兒子能攀上這門親事。
那蘇楚,是生得小巧玲珑了一些,可人家身份尊貴啊!而且爲人謙和,毫無半點嫌棄甯家的樣子。
雖然那曾婆子直接了當:“咱家姑娘成親後,是要與姑爺住娘家的。”
雖然沒明說是入贅,但也有那個意思。
甯母是半點不介意,隻要兒子能往高處走,住哪兒,他都是姓甯,都是甯家的二郎。将來生的孩子,都姓甯。
雙生子甯旭與甯聞吵吵嚷嚷的進來:“阿娘阿娘,孩兒肚子餓了!”
甯母除了甯詠,最是溺愛這對雙生子:“我的兒,就快好了!”
那甯旭摸着肚子,瞧着正站在竈旁吃力地幹活的小丫鬟,忽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把小丫鬟的屁股。
小丫鬟受驚,差點沒将鏟子扔進鍋中。
甯旭哈哈的笑起來,小丫鬟不知所措地看着甯母。甯母毫不在意,訓斥那小丫鬟:“三郎摸你,那是瞧得起你。快快幹活,别餓壞了我兒。”
小丫鬟紅着眼,不敢掉眼淚。
甯旭指着小丫鬟笑道:“她這副樣子,好似大嫂。大哥說,大嫂命賤,人人都可以唾棄她。”
此時從門外傳來聲響,聽動靜,像是甯詠回來了。
甯母趕緊道:“我的兒,你莫要摸這些賤婢,髒了你的手,快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二哥回來了?”
雙生子最怕甯詠,頓時乖乖地站在一旁。家裏人都說,二哥運道好,預備娶的二嫂身份尊貴,以後得事事都聽二哥的。
周全進了竈房,手中還提着兩個大食盒:“太太,這是蘇姑娘送的百味居的菜式。二郎君囑咐,今晚就吃這些。”
百味居!那可是京都裏有名的酒樓!未來兒媳可真會做人!
甯母笑眯眯的接過食盒:“倒是又讓我的好兒媳又破費了。”前些日子大郎娶新婦,一場婚禮辦得低聲下氣不敢揚,可眨眼二郎就尋到這麽好的新婦,定親宴還設在百味居,光是想到那場面,她就快活無比。往日要是下雨,她定然罵罵咧咧,擔憂屋頂漏水。可如今她覺着這場春雨下得真好!
甯旭與甯聞興奮得像久未吃食的狗:“阿娘,快快取出來,孩兒快餓死了!”
竈房裏一片歡快,春柳站在門口,緊緊地咬着唇。
甯詠站在檐下,望着她,不發一語的進了廳堂。
人的命運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像這般動不動就流淚的女子,他不喜歡。
更何況,他幫了她,有什麽好處?既無好處,又爲何要幫?
甯詠素來,是個分得很清楚的人。
春夜雨濃,趙承德下衙回家,帶回來一個人。
下人們一瞧,這不是新晉的未來四姑爺嗎?想不到未來四姑爺竟然這般受二老爺的喜歡,下衙了,還要帶回家來吃飯。
宋景行穿着常服,器宇軒昂,與趙承德一道進門。翁婿二人,一邊走着,一邊相談甚歡。
吳氏對未來女婿,那也是越瞧越喜歡。畢竟宋趙兩家還沒有正式定親,宋家就如此看重自己的女兒,她心裏是樂滋滋的。
想到今兒大房與三房的嘴臉都綠了,她就歡快得緊,即刻叫小竈房多備了幾樣下酒菜。想了想,還讓人叫趙修遠過來陪同。
至于趙錦衣自己,是聞風而來。
這宋景行一日登幾回趙家門,怎地,是想做趙家的贅婿嗎?
回來鴉青禀告她:“宋郎中不在家。”
既不在家,那就是沒看到她寫的書信,她得趕緊來警告他,不要癡心妄想了。她趙錦衣,是決不會嫁與他的。
趙錦衣進門時,翁婿二人正在小酌。
見趙錦衣進來,趙承德擺擺手:“我們說些男人之間的話,你别過來打斷了。”
一個是書生氣頗重的文官,一個是工匠出身的粗鄙官吏,有什麽共同話題?趙錦衣一陣無語,後頭有人道:“妹妹不妨去廚房備些吃的,好顯得妹妹賢良淑德。”
是趙修遠。
什麽時候哥哥也學會嘲諷她了?趙錦衣瞪眼,那廂趙修遠早就長腿一邁,走到宋景行面前,笑道:“妹夫送的禮物,甚合吾的心意。”
禮物?什麽禮物?宋景行竟然單獨送哥哥禮物?
趙錦衣瞪着宋景行,他哪裏是什麽普通的工匠,明明就是一個很是懂得阿谀奉承的官吏。
吳氏笑吟吟的攬了女兒的手臂:“眼看你都快出閣了,還不曾熟練廚藝,今兒正巧,景行來了,不妨順道跟着阿娘學幾樣下酒菜,好将來做給景行吃。”
趙錦衣弱小無助地抗議:“将來有廚娘炊飯,何必我親自動手?”
更何況,她才不想做給他吃呢!她要退婚!
抗議無效,吳氏拉着女兒去了小竈房,還一邊語重心長道:“你怎可事事依賴旁人,将來嫁到宋家,若是你的婆母生病,不喜廚娘炊飯,須得你親手熬羹湯,你可如何辦?”
趙錦衣想起一團和氣的桃六娘,脫口而出:“宋家伯母,不是那般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