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雲還沒有與像蘇楚這般身份高貴的女子接觸過。以前他們康樂坊的小官吏姑娘們相聚,身份最尊貴的也不過是五品官員家的姑娘。隻那姑娘,眼睛還長在頭頂上似的。可就是那般的人,也有不少人去讨好呢。
此時見蘇楚溫柔純良,對她并無門第隻見,心中早就歡喜得不行。怪不得蘇姑娘會看上甯詠,原來蘇姑娘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這樣子想的趙錦雲,對蘇楚的問詢簡直是知無不言。
她道:“勞蘇姑娘相問,家妹未來的夫婿,的确是這般的人。”
蘇楚溫和地笑着:“趙家四妹妹,倒是毫無門第之見,心胸寬闊。”
趙錦雲愣了愣,不省得蘇楚這句話是在誇贊趙錦衣,還是話中有話。
她隻笑着:“多謝蘇姑娘誇贊。”
蘇楚拉着趙錦雲的手,笑意盈盈:“以後我們便常常走動罷,我是家中獨女,時常覺得身邊寥寂,無人可說話。以後嘛……有些體己話還是要和閨中密友說的。以後三姑娘便呼我的小名楚楚罷,如此才顯得不生分。”
閨中密友!蘇姑娘竟然承認她是她的閨中密友!趙錦雲心頭直跳,歡喜得不行:“隻要蘇姑娘方便,我自是樂意至極的。楚楚也别叫我三姑娘了,就叫我小雲。”啊啊啊,以後她的臉上有光!
石三郎一直含笑,與甯詠在一旁看着。
作爲認識将近二十年的好友,各自的妻子相談甚歡,自然是一件歡喜的事。
甯詠則更柔和地看着蘇楚,蘇楚總是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爲她方才瞧見趙錦衣,又省得趙錦雲是趙錦衣的姐姐,會對趙錦雲沒有好臉色呢。果然大門戶人家的氣度,就是不凡。甯詠此刻更是笃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人往高處走這句話,乃是至理名言。
四人又說起婚期的事情,原來蘇楚與甯詠定親後,就欲在三月初八定親的。
趙錦雲一臉的惋惜:“與我家二姐姐是同一日婚期,卻是不能陪楚楚出嫁了。”在魯國,相好的小娘子在婚嫁的時候,是可以到對方家中添妝陪伴的。
蘇楚溫柔似水:“那不打緊,自家的姐姐要緊。”
哎呀,蘇姑娘可真是善解人意。
趙錦雲此時對蘇楚,已經是完完全全的信服了。家中姐妹再多,也比不上一個蘇楚。
蘇楚含笑,轉向甯詠:“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罷。”
趙錦雲這才想起自己還要替阿娘撿藥的事情,四人匆匆告别,蘇楚會的賬,堅決不要他們三人的錢。
如此善解人意又大方的蘇姑娘,趙錦雲是越發的喜歡。
想到以後有這麽一個身份顯赫的閨中密友,趙錦雲越發的歡喜。
她在想,她如今還沒有出嫁呢,就已經能認識像蘇楚這般的貴女了,以後借着蘇楚,說不定就能融入貴婦們的圈子,雖說三郎并無入仕之心,可認識多一些貴人,隻有好處并無壞處。萬一有一日,他就想通了呢?
趙錦雲想着蘇楚好處的時候,蘇楚正坐在馬車上絞着帕子,恨聲道:“趙家的小蹄子們,倒是個個都生得好容色。”
丫鬟道:“姑娘莫氣,便是她們生得好容色又如何,這裏……”丫鬟指了指腦瓜子,“好似都不大靈光,且那副攀附姑娘、讨好姑娘的嘴臉,着實叫人作嘔。”
蘇楚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你倒是會說話。”那趙四還有幾分骨氣,那趙三的嘴臉真真是難看。自己家的姐妹,竟然也在外人面前诋毀。幸得她是獨生女,沒有旁的姐妹拖她後腿。
接下來去哪裏呢?
蘇楚眯着眼:“到宋家去。我蘇家如今有喜事,宋景行是祖父的門生,少不得要幫我操持操持。”
丫鬟在一旁不吭聲。
明明此前姑娘都不惜自降身價,求那宋景行了,宋景行還是狠心拒絕。姑娘……又何必再那人呢?
但她不敢說出口。
風雖大,雨卻不大,春雨綿綿,路上行人披着蓑衣匆匆回家。街邊燈籠次第亮起,雨中的京都街道,仍舊是一副繁華的景象。
蘇家馬車到了宋家門前,宋家仍舊是一副低調的模樣。蘇楚是夜探過宋家的,省得宋家外面低調,裏面卻是機關暗藏。
當初祖父薦舉宋景行,是因爲他過人的才華。
可他偏瞧不上她,卻瞧上趙四。還是……她要與甯詠定親,他爲了氣她,便去曾與甯詠有瓜葛的趙四定親呢?
蘇楚自始至終對宋景行都抱有幻想。她對自己一向是自信的,還是頭一回在宋景行這裏栽了跟頭。越是讓她輸得一塌糊塗的人,她越是放不下。終有一日,宋景行會發現她的好的。
丫鬟下車叩門,裏面傳來警惕的聲音:“是何人叩門?”
丫鬟表明身份,裏面的人門都不開:“已是入夜,我家大郎不曾回,蘇姑娘還是家去罷。對了,蘇姑娘的定親宴,我家大郎說了,定會去的。”
去參加是一回事,去操持是一回事。
蘇楚并不急,示意丫鬟回到車中:“再等等。”
丫鬟吃了個閉門羹,對宋家越發的不滿,但面上卻不露。
然而蘇楚等了許久,眼看夜幕已經遮透,宋景行還沒有回。
丫鬟勸道:“老太爺在家中還等着姑娘呢,夜深露重,姑娘還是先回去罷。”
對蘇楚執意在熱孝中定親之事,蘇博是有些微詞的。他怕孫女因爲想複仇的事,而匆匆嫁人,誤了自己的一生。
蘇楚回到蘇家時,蘇博正在咳嗽。日頭烈的時候,蘇博的精神便好一些,但一下雨,整個人便萎靡不振。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在蘇博心中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看着祖父的身體日漸虛弱,蘇楚顯得更加堅毅。她将熱茶遞過去:“祖父,待孫女定了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孫女自小便有主意,念書寫字射箭并不亞于普通的男子。可到底是女兒身,他再有權勢,再受天家寵愛,也沒法讓孫女入仕做官。做女官倒是可以,卻是伺候宮中貴人的。他伴在天家身邊多年,自是最省得,後宮中的鬥争,比起朝野上百官勾心鬥角,更來得無聲無息的猛烈。
他若是歸西去,孫女可怎麽辦……
蘇楚盈盈笑着:“子清是個有心的,今兒送給祖父的,是一幅春江月夜圖。”
蘇博雖是工部尚書,骨子裏卻是個實打實的文人,幹了半輩子工程,最喜歡的還是賞畫。
果然,他精神一振,誇道:“你這夫婿,倒是會挑禮物。”甯詠來過蘇家兩回,與他談天論地,倒是個有才華、有抱負的年輕人。
蘇楚笑吟吟的将畫展開:“那祖父瞧着,子清可是值得托付?”
蘇博沒有正面回答蘇楚,而是細細欣賞着畫作:“筆鋒寫意,月兒圓潤,江上小舟,随波浮沉,好,好!”
蘇楚也不催促祖父回答她的問題,隻笑着。
隻要甯詠與她成了親,祖父就不可能看着他的孫婿是個白身。
到時候隻要她再運作一番,甯詠聲名大噪,祖父又獨得天家恩寵,甯詠再在天家面前展示他的才華,蘇家必然再度名震京都。屆時,她就可以将阿娘順利的接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