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送來馬車,朱氏不虞,再對比此前石家送的禮,那可太寒酸了。她一直瞧不起宋景行,聽女兒的話,促成了這門婚事,事成後氣兒将自己氣得上了火,竟然鬧起牙痛來。
婢女取來冰片,讓她咬着止疼。
趙錦雲聽說朱氏牙疼,過來探望,朱氏看到女兒,更是火大:“你不是說那宋景行是個窮工匠嗎?怎地人家能送來這般上好的禮物?”她一邊說着,更覺牙縫進風,牙龈疼得越發厲害。
趙錦雲也沒想到宋家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底。便是打腫臉充胖子,是借的錢,那宋景行也有能力能讓别人借錢與他。她也聽說了,宋景行送了趙錦衣一副紅珊瑚的頭面,價錢千金,那樣式,那頭面上鑲嵌着的紅珊瑚,可是京都裏極爲少見的款式。
那副紅珊瑚頭面的價值,便是石家所有的聘禮加起來,也不及。
宋景行那粗鄙的工匠,竟然懂得送頭面。
趙錦雲面上還要裝着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過是些禮物而已,阿娘何必動火。那宋景行是個工匠,言語粗鄙,便是家底比是石家豐厚,将來四妹妹嫁過去,她也是個工匠出身的官家娘子。阿娘可不要忘了,我們京都之中,最是講究這些的,将來想必,無人想與四妹妹交好。”素來文人雅士自認爲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聽說是個粗鄙的工匠,又怎麽會邀請宋景行夫婦參加賞花作詩品茗那般的宴會呢?
雖是官吏,但出身的不同,就已經決定了人一生的待遇。便是他魚躍龍門,那些士大夫也不會高看他一眼。
石家三郎雖然貧苦,可石家是書香門第,便是以後日子清苦,世人也要贊歎一聲文人骨氣的。
趙錦雲這般相勸,朱氏才覺得心頭火消了一些。
隻到底心中不愉快:“話雖是這般說,可過日子,終究是要落入凡塵,吃穿住行,樣樣都要錢。”
她怎地不省得樣樣都要錢,她嫁給石三郎,二人又不會坐吃山空。她也羨慕宋景行給趙錦衣送的頭面啊!她也是個凡夫俗女!
趙錦雲柔聲細語:“或許三郎哪一日就想通了,發奮圖強、考取功名呢?隻要他還有考取功名的機會,什麽時候都不會晚。”
說得也是。
朱氏覺得牙齒沒那麽疼了。
她道:“以前不曾覺得我兒如此會說話,若不然,你祖父寵愛的,可不就是趙錦衣,而是我兒了。”
趙錦雲隻笑。
自己的女兒明明生得比趙錦衣好看,可老爺子隻獨寵趙錦衣一人,可真是怪事。
“阿娘可是還牙疼?不妨女兒到醫館去替阿娘抓些藥回來。”
也好。朱氏囑咐趙錦雲:“眼看外頭天色要下雨,你早些出門,早些回來,今晚阿娘吩咐竈房,讓竈房多做些好吃的。這都要做新嫁娘了,可不得多喝些湯水。”她說着,不覺意地瞄了一眼趙錦雲的前面。
女兒生得好,苗條,腰間盈盈一握,可就是太過苗條、單薄了。朱氏是過來人,自是省得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歡身體豐腴些的。
趙錦雲忽地有些臉紅:“是。”
她自然不僅僅是去抓藥。
石家分家已是定局,石家在康複坊買了一處小宅院,以後就是石三郎與趙錦雲的新家了。
趙錦雲偷偷的去過兩回,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新家。
去的時候,自然是與石三郎去的。
這布置着布置着,石三郎便情不自禁的抱了她,感激她的下嫁之恩。抱了頭回便有二回,差些就嘗了彼此的滋味。雖然最後石三郎還是住了手,但二人卻早已是氣喘籲籲,情欲橫生,唇齒相膠,恨不得那時便是洞房花燭夜了。
趙錦雲卻是在那時才明了,爲何世間多癡男怨女,爲着情愛不惜一切,如飛蛾撲火,原來與心上人耳鬓厮磨時,感覺竟然如此美妙。
從那時起,二人約好了,成親前幾日,日日都要見面。橫豎二人就要成親,便是日日見面,旁人也說不得他們。
上回是約在春光閣,卻是無意瞧見四妹妹與宋景行一同夜遊,也算是無意中的收獲。而四妹妹與宋景行的親密擁抱,卻是三郎無意中說漏嘴,她才省得的。哼,若說四妹妹與宋景行之間沒有一點奸情,她才不相信。
趙錦雲照舊雇的馬車,輕車熟路來到小院子。
小院子面前停着一輛眼熟的馬車,一看就是從外頭雇的那種款式。用的人多了,店家又疏于打理,外表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難看極了。趙錦雲想起今兒宋景行送給四妹妹的馬車,心中又不舒坦起來。
趙家自然是要陪嫁一輛馬車與她的,但一定沒有宋景行送給四妹妹的好。三房姑娘衆多,她雖是嫡出的,但占不了太多的便宜。
石三郎從馬車上下來,含笑望着她,相貌清俊,渾身透着儒雅的書生氣,不似那宋景行,虎背熊腰的渾身匪氣。便是他家底豐厚又如何,還不是一個粗鄙的臭工匠?
堵在她心口的那團氣忽地就消散了。
她的三郎,是世上最好的郎君。
趙錦雲奔向石三郎,投進他的懷抱,石三郎笑道:“聽說甜水巷子新開了一家點心鋪子,我帶伱去吃可好?”
甜水巷子附近也有醫館,到時候吃完點心,再給阿娘抓藥也不遲。
趙錦雲笑得甜美:“都依郎君。”
二人照舊分頭上了各自的馬車。
倘若在路上碰到相熟的人,也好解釋:“不過是碰巧遇上。”
其實并沒有太多的人關注他們,天色沉沉,看起來的确要下雨了。
新開的點心鋪子正在折價賣點心,買兩份點心便贈送一份新鮮的果子。說是新鮮的果子,卻是略有些酸澀的李子,小小的一個,吃起來都能将人的牙齒給酸倒了。
也是,初春的天氣,除了李子,還有甚新鮮的果子呢?
點心鋪子挨挨擠擠的很是熱鬧,卻不适合久坐。石三郎又道:“附近有茶坊,不妨到茶坊裏吃茶,吃了茶,這雨也下完了。”
三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喉嚨滑動了一下。
茶坊裏有雅間,旁人若是不在意,是很适合做一些事情的,三郎想來定然是饞了。
趙錦雲臉紅了紅,聲如蚊呐:“好。”
二人走進茶坊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趙錦雲低着頭,随着石三郎進了雅間。她微微抿着唇,以爲三郎似餓狼一般要攬住她時,忽地聽得石三郎有些詫異道:“咦,那不是你家四妹妹麽?那是,子清賢兄?”
趙錦雲擡眼看去,隻見在茶坊不起眼的角落裏,腰肢挺直的坐着的,可不就是她家四妹妹?
四妹妹對面那男子,卻不是宋景行,而是……甯家二郎甯詠?
四妹妹與甯家二郎,來茶坊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