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要拒絕。
且心中想着,這宋景行也太賊,明明這傷藥,本來在馬車上就可以給她。卻偏偏還要通過她阿爹的手給她……
等等!趙錦衣心中忽地警鈴大作,那宋景行,不會真的入了阿爹的青眼罷?
想到這些,她柳眉輕蹙:“我不想用這個。”
梅染卻絲毫不知情:“可姑娘,咱們屋中再也尋不到别的傷藥了。倘若拖得久了,定然會留疤的。”
會留疤嗎?趙錦衣看着自己一雙蔥白如玉的手。上頭幾個水泡着實礙眼。
也罷,橫豎用的是傷藥,又不是他的人。
趙錦衣不情願地讓梅染敷了些傷藥在水泡上,才敷上就覺着有一股清涼。看在傷藥的份上,就暫且原諒他了。
夜幕垂臨,趙錦衣草草用過晚膳,正坐在窗邊讓梅染替她篦發的時候,鴉青從外面進來:“姑娘,長春回來了。”
趙錦衣有些贊許地看着鴉青。
自從她說要鴉青接長春的職責後,鴉青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外面許多事上心許多。或許鴉青不适合在屋裏做乖巧的丫鬟,而是像玖娘那般在外面能獨擋一面的女子。趙錦衣心中琢磨,玲珑書局須重構,長春與鴉青以後,就一人負責一方面好了。也省得長春總是分身乏術,而鴉青是丫鬟,以後外面的事由她來禀告,比長春要方便得多。
鴉青寵辱不驚,隻與趙錦衣細細道:“長春大體無礙,不過是傷了筋骨,怕是要休養一段時日。”
趙錦衣照舊要去泰安院看望祖父。
泰安院燈火通明,趙錦衣竟然意外地看到自家哥哥趙修遠也在。
趙修遠天人之姿在夜色中顯得越發的俊秀不凡:“妹妹。”
趙錦衣站下來,細細端詳趙修遠。往日裏對任何事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哥哥好像變了。趙錦衣暗暗的松了口氣,如今趙家風起雲湧,哥哥有所成長,自是最好的。以後待她嫁出去,才不至于擔心二房受欺負。
她綻開甜美的笑容:“哥哥看過祖父了?”
趙修遠點頭:“哥哥問過王醫工,中風的人大約要一段時日才好,妹妹不必擔憂。瞧你的臉兒,都瘦了一圈了。你身量本就不高,這再瘦一圈兒,幾個月後的及笄禮可不好看。”
趙錦衣一怔,哥哥對她又是關懷又是明面上貶損的,還真的不似她的哥哥。
趙修遠不待她說話,走過她身邊:“哥哥還要回去念書,祖父這裏,勞妹妹多費心了。”
趙錦衣看着小厮長秀追上哥哥,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中。
她喃喃道:“往日總盼着哥哥成熟一些,不叫人擔憂,如今這般的哥哥,倒是讓人害怕。”
梅染不解:“姑娘,奴婢瞧着這樣的二郎君,甚好。”以前的二郎君,雖是天人之姿,卻是有些傻。
如今的二郎君,好似透着點壞,越發的讓梅染覺得二郎君讓人遐想得緊。
祖父趙慶仍舊是那副呆呆的樣子,阿爹趙承德正親自喂湯水與他。
其他人自是不見蹤影的。
倒是他們二房整日的往這裏跑。
趙錦衣看過祖父,站在一旁的胡管事示意她到外面說話。
走得有些遠了,胡管事才停下來:“四姑娘,苗姨娘被剖腹取子之事,老奴懇請四姑娘勿要再查了。”
趙錦衣蹙眉看着胡管事:“這是祖父的意思?”她萬萬沒想到,頭一個跳出來阻止的,竟然是對祖父忠心耿耿的胡管事。
胡管事微微一歎:“老奴隻懇請四姑娘莫再查了。”
趙錦衣奇怪地看着他:“胡管事,話說一半,這豈不是讓人心生疑惑?胡管事素來省得我的性子的,越是好奇,越是要查個明明白白。更何況,剖腹取子并非像殺一隻雞那般的常事,而是駭人聽聞的兇案。此事發生在我趙家,我怎能視而不見、置之不理?置之不理,可不就是縱容了兇手,讓他以爲我們趙家是好欺負的?”
她說了這般多,胡管事仍舊是一歎:“四姑娘聽老奴一句勸,莫要再查下去了。老奴發誓,以後趙家也決不會再出現這般窮兇極惡的事情。”
趙錦衣看着胡管事。
胡管事與祖父一樣的年紀,素日裏隻覺得他健壯得不似老人,可今晚一瞧,老人須發皆花白,往日挺直的背微微佝偻着,竟有些老态盡顯的感覺。
趙錦衣從來不曾質疑過胡管事對祖父的忠心。這麽些年了,胡管事如形如随的跟在祖父身邊,就好似第二個祖父一般地關愛她。
可胡管事竟要阻止她查清真相。
趙錦衣有些糊塗了。
“到底爲何?”她問。
胡管事微微一揖:“四姑娘以後,總會知曉的。”
趙錦衣越發糊塗了。
胡管事阻止她,又不與她說個明明白白,這不是讓她越發的好奇嗎?
胡管事仍舊揖着:“四姑娘,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歇下罷。您瘦了,老太爺會心疼的。”
自己果真瘦了?趙錦衣摸着自己的臉。方才哥哥說她瘦了,如今胡管事也說她瘦了。祖父以前總說,太瘦的面相沒有福氣,小姑娘還得臉兒圓潤才旺家。
她勾唇一笑:“好。”
趙錦衣緩緩離去,胡管事仍舊微微佝偻着背,目送着她離去。
夜漸漸靜下來,從胡管事背後,忽地閃出一道人影。
那人笑道:“不愧是胡管事,做得很好。”
胡管事佝偻着的背忽地變得挺直,他的餘光睨了那人一眼,沒有再說話。
回到屋中,趙錦衣對着鏡子照來照去:“我果真瘦了?”
梅染在一旁點頭:“姑娘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是瘦了一些。”
趙錦衣撫着自己的臉,想起胡管事方才的話,道:“今晚早些歇着罷。”隻有養足了精神,才能做事。
然而她躺到榻上碾轉了小半個時辰,仍舊睡不着。梅染在外頭道:“姑娘,奴婢點安神香與您可好?”
也好。昨晚她雖睡着,卻做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夢。
安神香燃起沒多久,趙錦衣便安睡了。
這一覺睡得竟甚是舒服。隻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燦爛的陽光,已然日上三竿了。外頭梅染與鴉青在輕手輕腳地做事,趙錦衣下榻,趿着鞋望着外面的景色懶懶地伸着腰肢。
聽得動靜,梅染與鴉青進來伺候。
歇了一晚,鏡中人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梅染才替趙錦衣绾了一個髻,就聽得無衣在外頭道:“奴婢給四姑娘請安。四姑娘,宋郎中來提親,二太太喚您過去。”
宋景行來提親了!?趙錦衣驚得都快要跳起來了:“你說的可是真的?”
宋景行那厮,果真可惡,竟然不将自己昨日的警告放在眼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