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在舌尖轉了轉,卻變成了:“趙姑娘,待我先處理一下我的傷口,可好?”
說着,他朝趙錦衣擡了擡自己的左臂。方才雖然投擲的是右手,但太過用力,左臂已然疼得比方才越發的厲害。
這一擡,卻是發現,受傷的地方,已經是隐隐滲出血絲來。
趙錦衣趕緊站直身子,與梅染鴉青道:“趕緊替宋郎中處理一下傷口。”
梅染趕緊要去打水,鴉青想了想,走到偏房前問:“各位大哥,可有幹淨的布條?”
方才一直沒有動靜的偏房忽地房門大開,三個男人興奮地沖出來。一個搓着手,興奮不已道:“方才那一幕可真是太妙了!若是寫進小報中,定然能轟動全京都!”
另一人道:“對,對,對,想不到爆竹竟然還有如此妙用!”
最後一人卻羞愧道:“東家,在下們幫不上忙,實在是羞愧。”
這幾人,倒是有趣。宋景行含笑看着他們。這幾個書生,瞧着倒也是滿腹詩書的模樣,卻甘願在此替趙四姑娘日夜寫小報。
趙錦衣挺直腰肢,擺足東家的架子:“可有幹淨的布條與剪子,速速找出來。”
那三人又趕緊擠進房中去尋布條與剪子。
三人都是書生,素日裏埋頭寫小報,對于家中到底有沒有剪子,還真是一頭霧水。
趁着三人尋剪子的功夫,宋景行托着自己的左臂,忽而問趙錦衣:“方才如此兇險,倘若我不來,趙姑娘又該如何?”
趙錦衣忽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竟是一副不肯多說的模樣。
卻在此時,終于尋到了一隻木盆的梅染忽地叫了一聲:“哎,那些人起來了!”
趙錦衣與宋景行下意識地朝牆壁下看去,隻見方才從牆頭上跌下的那幾個人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了。
宋景行下意識地擋在窗前。
一隻纖細嫩白的手從他後頭伸出來,趙錦衣軟軟道:“宋郎中,勞駕讓讓。”
咦??
宋景行下意識的往旁邊一偏,往後頭一看,隻見趙錦衣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什來,含進口中,雙頰一鼓。
尖銳的哨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
小院的門忽地大開,從外面湧進十來個高矮不一,胖瘦各異的男子來。
宋景行挑挑眉。若是他沒看錯的話,他好似在這些男子裏,還看到一兩個熟悉的面孔。
那些男子見到趙錦衣,齊齊的給趙錦衣一拱手:“東家有何吩咐?”
趙錦衣朝牆壁下那些想溜走的人怒怒嘴:“他們就交給你們了。”
“東家且放心。”那些男子又齊齊道,一窩蜂的朝那幾個人湧過去。
宋景行心中忽地湧上無盡的滋味。趙四姑娘,可真是像個謎啊……
那廂熱熱鬧鬧的在捆人,三個書生也終于尋到了剪子與幹淨的布條。
梅染正要替宋景行除衣衫,宋景行忽而道:“我自己來。”他脫了外袍,忽地朝其中一個瘦些的書生道:“可否勞煩兄台,替在下剪一下?”
那瘦些的書生搓着手,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這,胡某自是願意至極,不過,胡某的手,可是有些笨拙……若是再傷了賢弟,可就不好了。”
趙錦衣此時安坐在椅子上,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宋郎中,胡叔父最擅狂草,你還是讓梅染來罷。我們這些人,就屬梅染的女紅最好。”
梅染當即點點頭:“奴婢可以用剪子剪出各種各樣的紙樣呢。”
宋景行哭笑不得。他隻不過是不想……算了,英雄兒女,自是不拘小節。
梅染用火烤過剪子,低頭,膽大心細手穩的将布條剪了個口子。此時的布條已經被鮮血浸濕了。可以想象得到,這傷口有多疼。
梅染偷偷的看了一眼宋景行。
此時宋景行微微垂着頭,俊朗的面容上微微有些忍耐。有幾滴細小的汗珠從額上緩緩流下。
除此之外,宋景行沒有旁的表情。
梅染從心中頓時生了無限的欽佩:宋郎中,可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啊……
旁邊還站在三個男人呢,他們一邊看梅染剪布條,一邊也崇拜地看着宋景行。方才那胡姓書生道:“賢弟果真厲害,若是鄙人受了這般重的傷,可不得暈過去。”
另一個胖些的也點點頭:“是以我們定然不能受傷,免得叫人看穿了。”
宋景行:“……”你們可真是活寶。
忽地有人在外面道:“東家,那人十分狡猾,在巷子裏蹿來蹿去,最後進了一家妓館不出來了。兄弟們此時正盯着他。”
趙錦衣仍舊坐着,聞言道:“辛苦伱們了。梅……鴉青,你且取一百兩白銀與兄弟們。”
她手中有一個小小的錦囊。
鴉青上前,恭敬地接過錦囊,再交到外面那人手上。
宋景行坐的角度恰好沒能瞧見外頭那人。
卻能将趙錦衣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此時的趙錦衣,挺直身子坐着,臉上的笑容仍舊甜美,隻不過卻多了一絲他看不透的情緒。
對于趙錦衣,他有太多的疑問。
她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些的?買通宮中的小黃門,創辦玲珑書局,還有如此多的人替她做事……
已經完全的出乎他的意料。
那日在趙家初見她時,他可實實在在的瞧不出來,趙四姑娘竟然是這般的人物。
這玲珑書局,與趙姑娘,着實有趣得緊。
正想着,忽而見趙錦衣轉向他,道:“宋郎中,你可不能食言。你方才可是答應我,要送我那爆竹的。”
此時的趙錦衣,神情又變了。
嬌美可人,還帶着一絲無賴。
宋景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自己的心思硬硬壓下來,才笑道:“答應趙姑娘的事,自不能食言。”
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粒黑色的、圓滾滾的物什來。外表瞧着光滑铮亮,有些像醫館裏售賣的大藥丸。
梅染接過大藥丸,呈到自家姑娘面前。
趙錦衣将那粒物什放在掌心,細細地端詳:“宋郎中可真厲害,竟是如何研制出來的?”
宋景行勾唇一笑:“我自幼便喜鑽研這些,小時見别人放爆竹傷了人,便細細鑽研。卻是在前幾年,終是有了這個爆竹器的雛形。”
趙錦衣一頓無語。他研制的初衷,竟然是這般赤//裸。
不過……小姑娘擡起頭來,笑眯眯的:“你這爆竹器甚好,不過這小玩意如此乖巧,叫爆竹器倒是不大好聽,不如這般,我來替它改個名字,就叫玲珑珠,如何?”
她開的書局叫做玲珑書局,如今瞧上了他的爆竹器,便要叫玲珑珠,趙四姑娘可真是,見什麽好的物什,都想攬入自己麾下啊。宋景行十分笃定,此前趙四姑娘救肖揚,決不是因爲她人美心善,而是另有目的。
他忽地心念一動,趙四姑娘,會不會也瞧上了自己的一身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