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子的聲音。
風雨聲頗大,他的聲音還是穿透了雨聲風聲,傳到衆人耳中來。
車中衆人頓時大駭,玖娘忙喊道:“大良,車下有人!”
大良對玖娘的聲音特别敏感,當即趴在地上,往車下一瞧,喝!車底下還真像蜘蛛一般倒挂着一人。
大良當即要伸手将那人給扯出來。
趙錦衣忙道:“是認識的人。”
大良收了手。
趙錦衣用腳跺了跺車底,略略提高聲音:“宋郎中倒是好雅興,竟是藏在别人家的車下。”
梅染與鴉青恍然,怪不得聽着聲音有些熟悉,原來竟是救過姑娘兩回的宋郎中。既然是姑娘的救命恩人,二婢自然就松了口氣。
隻是宋郎中爲何躲在車底呢?是爲了避雨?
宋景行當然不是爲了避雨。
他略有些狼狽地從車底爬出來,仍舊戴着他那把救過趙錦衣的、豁了一道口子的鬥笠。
大良忽地啊了一聲:“這位壯士,你受傷了。”
可不,半截手臂都被血洇濕了。
宋景行看了一眼傷口,有些歉然:“抱歉,讓你們受驚了。”
車廂門仍舊掩着。
趙錦衣沒露面,隻在裏面道:“此處便是醫館,宋郎中盡管去看診,藥材用最好的,診金不用擔憂。”
宋景行勾唇道:“謝過趙姑娘。”
他說完,晃晃悠悠的進去了。
後頭的車廂窗戶被推開一道縫隙,趙錦衣隔着雨簾看他,須臾後吩咐鴉青:“去瞧瞧宋郎中可需要幫忙?”
他一個不務正業的工部郎中,手臂受了傷,卻要躲在她的馬車底下。趙錦衣并不認爲,宋景行是因公負傷。難不成,他又救了别的姑娘?
鴉青奉命進去,裏面醫工正小心翼翼的拿着剪刀剪開宋景行傷口處的衣衫。衣衫剪開,傷口觸目驚心。鴉青靜靜地注視着傷口,宋景行也像是滿不在乎,仿佛受傷的不是他。
鴉青與醫工道:“隻管用最好的藥材。”
醫工年紀五十開外,留一把長胡子,聞言不由得看了一眼鴉青,笑道:“有小娘子心疼,倒也不錯。”
宋景行卻是神色一肅,聲音沉沉:“小姑娘的名譽要緊,秦醫工可不能胡言亂語。”
秦醫工忙與鴉青道:“老夫胡言,小娘子休要放在心上。”
鴉青禮貌一笑。
秦醫工卻是又道:“上回你受傷不過是半年前,這回又傷着了。宋小哥,雖然老夫開的是醫館,卻也不希望總是瞧見伱。”
原來還是熟人。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烈酒替宋景行清洗傷口。縱然動作再柔和,看上去也怪疼的。鴉青也不由自主地挪開眼睛。
宋景行氣定神閑:“我也不想總瞧見秦醫工,您這裏既沒有好看的姑娘家,也沒有俊俏的小郎君,怪無趣的。”
鴉青目瞪口呆。宋郎中竟然這般口出驚人嗎?光有好看的姑娘家還不行,還要俊俏的小郎君?
秦醫工正要反駁,忽地聽得一道嬌聲軟語:“宋郎中還能開這樣的玩笑,想來傷得并不重。”
秦醫工不由分心,朝說話之人看去。喲,好一位俊俏的小娘子。
卻見她穿着粉地團花的春衫,腰間盈盈不堪一握,一張臉兒粉嫩,像是春日裏盛放的桃花……哎喲喲,倘若他有孫女,定然也這般好看。
宋景行原本平靜的臉忽地像漾開的水紋:“趙姑娘,宋某皮粗肉厚,這點小傷自然不礙事。”
啧啧啧,秦醫工在心中啧啧有聲。宋小哥省不省得,他現在的這副樣子,就像是枯木逢春,亂花迷人眼……嗳嗳暧,倒也不能這般說,畢竟宋小哥還年輕。與面前的俊俏小娘子倒是相配。嗯,一個高大威猛,一個小鳥依人……怪不得他方才開他與那先進來的姑娘玩笑,倒是翻臉無情呢。
既然不礙事……秦醫工面無表情的,手下略略的加重了些力道。
宋景行的臉皮一哆嗦,仍舊是那副勾唇的模樣。
趙錦衣原先是不想進來的。畢竟她一個未婚的小姑娘家,身邊又沒有長輩護着,這處理傷口,難免會露些小姑娘家不适合看的……
但在馬車上待了半響,她還是下車來了。
畢竟宋景行也救了她兩回。隻派一個丫鬟露面,難免有些無情無義。
隻她一進來,就瞧見宋景行一臉的似笑非笑,好似上回他一本正經地将她抱上大驢背上時候的表情。
當下她心中就冒了些小火苗,忍不住挪揶起他來。
沒想到他還真的就順着她的話誇他自己身強力壯。
宋景行:………我真的好無辜。我明明隻是說自己皮粗肉厚,哪來的潛台詞說自己身強力壯的。
不知怎地,趙錦衣忽地臉一紅,沒再說話。不說話,氣氛也尴尬。秦醫工一本正經地處理傷口,鴉青是個話少的,隻杵在一旁,隻有宋景行時不時的看趙錦衣一眼。
趙錦衣被他看得不自在,隻得開口問他:“爲何受的傷?”
宋景行仍舊勾着唇,吊兒郎當的回答她:“不知爲何,從天上無故掉下一塊鐵塊,宋某運氣不濟,竟是被鐵塊砸傷了。”
氣氛頓時又有些靜默。
秦醫工忍不住:“宋小哥,你這運氣也太差。”
鐵塊砸傷的?趙錦衣才不相信。
他身手這般伶俐,還能讓鐵塊砸傷?再說了,若真的是被鐵塊砸傷,他何必要躲到自己的車底下……如此想着,她的目光落在宋景行的傷口上。
被秦醫工清洗過後,那傷口瞧起來十分的猙獰,嗯,他說得沒錯,他倒是皮粗肉厚的,整根手臂看起來時候十分的粗壯,露出來的顔色也是古銅色,真不省得他都在哪裏曬的……
等等,她都在想些什麽!趙錦衣不由得讪讪地将目光移開。
傷口包紮好,秦醫工道:“外面雨正大,此時恰好無人看診,老夫就替你煎藥罷。”
宋景行道一聲好,秦醫工撿了藥,兀自到後院去煎藥了。
外面大雨滂沱,醫館空蕩無人。鴉青無聲無息,像不存在似的。
趙錦衣看着宋景行:“說吧,爲何受的傷?”
宋景行看了一眼鴉青。
“但說無妨。”趙錦衣催促他。
宋景行一直勾着的唇忽地變得凝重起來。他說:“我看見長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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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覺得不是單機了,嘻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