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遠糊糊塗塗的,想問又不敢。
趙錦衣自從出了茶坊,就一直繃着臉。
趙修遠讨好地看着妹妹:“衣兒,哥哥這番回去後,定然好好讀書。”
趙錦衣面無表情的睨了他一眼:“你是士子,身無長物,好好讀書,是你的本分。”
一句話把趙修遠堵了回來。
趙修遠讪讪的,不敢再出聲。
趙錦衣忽而又道:“原先家人皆以爲你玩心太重,還不想成親,是以也不曾與伱提起。如今你想成親,那正好。我有一個人選,最是适合你。”
趙修遠蓦地愣住了:“趙錦衣,你是我妹妹,不是阿爹阿娘,怎地能替我作主?”
趙錦衣壓根兒沒看他:“今年的秋闱,倘若你再不中,祖父便要将你送到麓山書院去苦修。”
麓山書院!?那不是離京都千裏之遙?
趙修遠吃驚得合不攏嘴:“可是真的?”
趙錦衣幽幽道:“麓山書院離京都千裏之遙,一路上跋山涉水的,條件艱苦,也不省得能不能活着回來……是以祖父一直想讓你先成親,留下一子半女的,再到麓山書院苦讀。”
趙修遠臉都綠了。
那他,他不就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光是聽着,就覺得沒意思啊!去了麓山書院,還能遛鳥嗎?那麓山書院雖然是魯國四大有名的書院之一,可他曾聽進京趕考的麓山書院的學子提過那麽一兩句,麓山書院,簡直是活脫脫的頭懸梁、錐刺股的恐怖存在啊!
不行,他不能去麓山書院!
他脫口而出:“我,我,會努力的!”
趙錦衣聲音幽幽:“努力是要的,但成親也是要的。”
免得下次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來。這一次宋工匠湊巧救了她,下次還會這麽幸運嗎?
趙修遠連連答應。隻要爹娘與祖父沒發覺他對妹妹做的事,做什麽都行。
眼看回到家中,趙修遠正想跳下車,速速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趙錦衣又幽幽道:“哥哥先到家中祠堂跪上兩個時辰罷。”
她一個女孩子家家,怎地能叫他跪祠堂!
趙修遠正想反駁,轉念一想,讓爹娘省得了,可不止跪祠堂這般簡單。大約還要祭出家法來。
他笑容僵硬:“妹妹說得是。”
總算回到自己的院子,趙錦衣一松懈,頓時覺得渾身都酸痛起來。
到底是十四歲的姑娘家,這一番經曆,還是讓她後怕不已。
梅染與鴉青伺候她将外衫除去,将衣衫褪到手肘處,露出觸目驚心的紅痕來。這是那兩個婆子在攙扶她的時候用了狠力,才留下的痕迹。鴉青端來藥箱,梅染小心翼翼地用竹勺子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塗在上頭。
終歸還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一直強撐着的趙錦衣,在上藥的一瞬,鼻頭一酸,簌簌的流下淚珠兒來。
姑娘得有多少年沒哭過鼻子了!
梅染與鴉青都唬了一大跳。
鴉青趕緊取帕子,替姑娘拭淚,梅染則趕緊住了手,如臨大敵般地問:“可是奴婢弄疼姑娘了?”
趙錦衣自己将帕子蓋在臉上,聲音悶悶的:“無事。”
梅染與鴉青都忐忑。
姑娘這一遭,不省得遇上了什麽可怕的事。隻不過姑娘沒有與她們說,她們也不敢問。
趙錦衣将帕子扯下來,朝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一笑:“我真的無事,不過是傷口有些疼。”
“那奴婢上藥再輕些。”梅染趕緊道。
其實梅染上藥極輕,一點兒都不疼。她隻不過是借着這個由頭哭一哭鼻子而已。畢竟今日,實在是太兇險,卻又不能朝丫鬟們訴說。隔牆有耳,便是丫鬟們再忠心耿耿,可萬一被人聽了去,哥哥趙修遠便不單單隻跪祠堂而已。
再者,趙家幾房,雖然在祖父的壓制下,還算團結友愛,但倘若被像趙錦青那樣的人聽了去,難免會利用此事大作文章。
這麽些年,祖父疼愛她,終究是有人眼紅的。
她隻得一個哥哥。雖然不争氣,卻還是要拉回頭的。
上了藥,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趙錦衣心中盤算着,該如何謝宋景行。
上回她從自己的私房出了五百兩紋銀,公中出了一千兩紋銀,自家爹娘又出五百兩紋銀,十來匹上好的棉布,糧油米面若幹,浩浩蕩蕩的裝了兩大車的物什,親自由長春給送與了。
想必,宋景行窄小的家中都堆不下了罷。
這次,仍舊是用銀錢酬謝?
太俗了。
趙錦衣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這些年她靠着販賣小道消息,也賺了些錢,再加上祖父對她的疼愛,私房自是十分富庶的。
但與宋景行打了這麽幾次交道,她覺得或許宋景行并不是一個挾恩圖報的人。若不然,他早就仗着救了趙家幾個女眷,對趙家獅子大開口。
而且,今日他在那茶坊,是在幹什麽呢?他一個工部的郎中,不值守在工部衙門裏,不在營造現場監工,卻是牽着那頭大驢到處亂蹿?
提到大驢,趙錦衣又想起今日二人一道乘坐在大驢上時,那若有似無的距離。男人炙熱的氣息,結實的胸膛……
啊!不,她不要再想了。
她可是有心上人的人。她的心上人俊秀無雙、才華橫溢,是她喜歡了好幾年的人。
想起已經與甯詠順利定下誓盟,趙錦衣又歡快起來。她嬌羞地想,二郎什麽時候會來提親呢?
像他那樣的謙謙君子,定然是一諾千金之人。
到時候,她也可以與三姐姐一道備嫁妝了。
趙錦衣愉悅地想着,最終還是沉沉的睡去了。
時辰還早,鄭母石氏臉色陰沉地盯着石雪兒。
她向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自己的大女兒都能尚且許配給比自己年紀還大的三品将軍,又何況是一個隔了幾層肚皮,還曾讓她憎恨過的外室子的女兒?
石雪兒仍舊穿着她那套淺紫的衣衫。
衣衫皺巴巴的,她的發髻也亂了,臉上有一道清晰明顯的手印。
石氏隻讓人扇了她一巴掌。可這一巴掌,便已經明明白白的表明了,石氏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隻認爲一切都是她的錯。
鄭三隻受了驚吓,其他的并無大礙,可這樣的一個與她一道謀害趙錦衣的人,在石氏口中,變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石雪兒呆呆地垂頭跪着,直到聽到石氏道:“你既然這般愛算計,我這裏倒是有一門好婚事,也不算委屈了你。”
石雪兒猛然擡頭,看到了石氏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