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衣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即将香消玉隕在一把鋒利的劍下。
劍客殘暴無情,是她從來不曾想過、見過的。她甚至還來不及思考。
趙家的其他人都驚呆了。她們平日裏都是深居内宅的婦人,哪裏見過這刀光劍影、血沫即将橫飛的陣仗。
趙錦衣想抵擋。她下意識地從發髻上拔出一根鋒利的簪子來。
有人嘶聲裂肺的喊了一聲:“四姑娘!”
伴随着喊聲,一樣物什被狠狠地擲了過來,直飛劍客的劍。
劍客手中的劍,與那樣物什相遇了,發出铮铮的聲音。
劍客吃了一驚。
趙家竟然有高人?他下意識地看向那樣物什,卻見那樣物什竟然有些眼熟,而且還十分的常見。
是一把鬥笠。還是一把豁了一個口子的鬥笠。
打鬥場上哪裏能松懈,劍客吃驚之下,竟然犯了大忌。待他反應過來時,後腦勺已然吃了某種硬物一擊。
饒是劍客武功再高強,這被重擊之下,腦袋也有些暈眩。他踉跄的退後幾步,才看清了擊打他的人。
是一個高大結實的年輕漢子……劍客才堪堪看了一眼那漢子,一根木棒又朝他揮了過來。劍客下意識地往旁側一躲,竟然忘了自己手中還拿着劍。
那年輕漢子不會武,卻能借着一身蠻力,隻用一根木棒,就将赫赫有名的自己,打得十分狼狽。
廖卿卿尖叫道:“你在做什麽!殺死他!”
無知婦人!你腦瓜子被人狠狠的擊打一下試試!劍客想白一眼廖卿卿,卻來不及了。
那根木棒帶着淩厲的風,将他逼到了窗戶面前。
那扇緊閉着的窗戶,不省得什麽時候被人打開了,風雨刮進來,呼呼作響。
劍客若是再後退一步,便很有可能從這窗戶掉落下去。
他也可以逃,但一世的英名怕是要毀了。
劍客反應過來,手中的劍直刺年輕漢子。
在刺向年輕漢子的一瞬,他終于想起來了,這年輕漢子,不就是宋景行!
宋景行一個莽夫,竟然将他逼得至此!
實在丢臉。
劍客冷笑一聲,腦瓜子完全清醒過來。所有的人都得死!
他傾盡全力,正預備朝宋景行刺過去的那一瞬……腳,滑了一下……
該死的趙錦衣,該死的珍珠!劍客從窗戶掉下去的那一瞬,腦中隻有這兩個念頭。
偏生那宋景行還探出身子來,将手中的一樣物什,狠狠地朝他擲了下來。風雨交加,劍客沒瞧清楚是什麽,直到胸口一痛。
竟然是一把分外鋒利的刀!
廖卿卿又尖叫了一聲,沖到窗口,眼睜睜地望着樓下靜靜地躺着的劍客。大雨滂沱,劍客一動不動。
王爺府中最可怕的劍客,就這樣失敗了?
風雨從大開的窗戶中刮進來。
有人從背後扯住她的頭發,冷聲道:“你是誰!”
廖卿卿吃痛,下意識地想反擊,卻發現周遭全是趙家的人。
趙家人終于反應過來,幾個粗壯的婆子将廖卿卿團團圍住。
房媽媽輕蔑地看了一眼廖卿卿,皺眉道:“不過一個半老徐娘,竟然這般嚣張!”
廖卿卿勃然大怒,破口大罵:“伱才是半老徐娘!我是王爺心尖上的美人,王爺日夜寵愛我,豈是你這等老貨能體會到的!”
朱氏皺眉,這婦人怎地這般粗俗,口出污言。等等,她說她是王爺心尖上的美人,那不就是那位……朱氏後背幹了的冷汗,騰地又沁出來。
難不成果真如夫君所說,他們惹怒了那位,那位才派人來刺殺她們?可真是恐怖至極!
忽而聽得趙錦衣冷哼一聲:“不省得你是哪裏來的瘋婦,買兇殺人,竟然胡言亂語,竟還攀扯到忠王身上。忠王那等潔身自好、恭謙遜讓之人,豈能是你胡亂攀扯的!房媽媽,隻管将她綁起來,扭送到大理寺去,順道再給忠王府捎個口信,道有個瘋婦在胡言亂語,給忠王潑髒水!”
已經走到樓梯轉角處的宋景行,聞得趙錦衣這一番铿锵有力的話語,不由得微微一笑。
趙四姑娘,還真是……有趣。
經曆了方才差些命喪黃泉的一瞬,竟沒有害怕得瑟瑟發抖,還立即反将了那婦人一軍。
那婦人……說的話許是真的。
隻是她口中的忠王,在老百姓心中,的的确确很少露面,是個隐世的王爺。
那婦人,怕是命不久矣。
他如是想着,大步走下樓梯。
外面風雨仍舊飄搖,他從容華樓中出去,快步拐到方才那劍客跌落的地方,卻見雨水潺潺,地上哪裏還有人?
容華樓的掌櫃娘子,總算回過神來了。
合着今兒這一檔子事,都是眼前那瘋瘋癫癫的婦人弄出來的?忠王心尖上的美人,王爺日夜寵愛着的?
可忠王一生未婚,沒有正妃,也沒有側妃,素來坊間傳說,忠王爲了當今聖上龍體,自請日夜在佛前爲聖上祈福。
方才趙四姑娘也證實了,忠王潔身自好,身邊怎地有像那瘋瘋癫癫的婦人一般的人?
掌櫃娘子打量了一下廖卿卿,隻見廖卿卿倒是有幾分姿色,可年紀也不輕了。
她笃定下來:這瘋婦人定然是亂說。
廖卿卿仍舊昂着臉,發髻散亂,滿臉通紅:“你們敢動我試試!王爺愛我惜我,不管納了多少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都還貪戀我的身子!我是王爺的掌中珠!”
朱氏皺眉:“掩了她的嘴!”
廖卿卿的嘴即刻被人塞進了一塊破布。
此時從樓下匆匆擠上來一群人,趙承德,胡管事,吳氏,黃氏……他們頭上身上都淋了雨,臉上全驚惶不已。
趙錦華見了娘親,忽而嗚咽一聲,投進黃氏的懷中:“阿娘,好可怕啊!”
的确很可怕。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趙錦衣攥進手中的簪子,朝着爹娘無力地笑了笑。
後面的事自然由胡管事去處理,半個時辰後,趙錦衣安然地泡在熱水中,聽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恍然覺得有如隔世。
饒是她膽子再大,也後怕不已。
方才那寒光閃閃的劍,差些就将自己戳了個透心涼。
梅染走進來,低聲道:“姑娘,長春說了,那名救您的男子,乃是工部新任的工部宋郎中。宋郎中原是一名工匠,因爲技藝出衆,才得了工部尚書的大力薦舉,做了工部郎中。”
趙錦衣恍然,原來是工匠出身啊,怪不得力氣這般大。
她閉着雙眼吩咐道:“取五百兩白銀,以及五匹上好的錦緞,讓胡管事親自到宋家去道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