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滞地說完,卻是電光火石間,想起那鍾西江,可不就是鍾曼的親爹。
“啊。”她驚愕地掩住自己的嘴巴,望向趙錦衣,結結巴巴的,“四妹妹,這,這……”
趙錦衣莞爾一笑,上前攬着她:“這下可有心情遊園了罷?”
趙錦雲仍舊掩着嘴巴,笑得眼兒彎彎:“四妹妹,我得趕緊回到我娘身邊去,你便自己遊園罷。”
“哎,哎。”趙錦衣隻得眼睜睜地看着三姐姐無情無義地翻臉,領着小丫鬟奔出了自己的院子。
梅染也一臉的歡喜:“四姑娘,我們可還去遊園嗎?”
趙錦衣眉眼亦彎彎:“不。梅染鴉青,備好禮物,叫長春套車,我要到外祖家一趟。”她救了個工匠,怎知去醫治的,竟然是她新鮮出爐的義表兄。她可得與義表兄串下口供,否則阿娘省得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大約這回是氣得真的禁她的足。義表兄是個醫工,醫者仁心,理應不會揭穿她的罷。
趙錦雲出了趙錦衣的院子,腳步卻慢了下來。小丫鬟原來是真的以爲她要急着回三房去告訴三太太這件喜事,見狀不解:“三姑娘?”
趙錦雲不緊不慢地走着,并不理睬小丫鬟。她兀自走到水池旁,望向池中。池中養着好幾十尾鯉魚,見得人影誤以爲是有人喂食,當即争先恐後地遊了過來。
趙錦雲望着池中鯉魚争奪,忽地幽幽道:“怪不得祖父向來重視四妹妹。原來四妹妹,竟是這般厲害。”
從四品的官員啊,四妹妹竟然說扳倒就扳倒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怪不得她敢替自己撐腰呢。
趙錦雲想起方才言笑晏晏的四妹妹,不禁有些後怕。
不過後怕過後,她忽地振奮起來,離開水池,加快腳步,趕回三房。
朱氏這幾日雖然得了公公的準話,但趙承歡咒罵了幾日,她也有些坐立不安。終究是自己的丈夫,假若以後公公不在了……自己的兒子又還不成事……當家作主的,仍舊是自己的郎君……朱氏想着,憂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幾日裏愣是清減了幾分。
此時正與自己的陪房說些體己話,忽地丫鬟通報:“三姑娘回來了。”
朱氏省得自己女兒這幾日躲在二房,她也由得女兒去。便是最後不成事,也多幾日快活的時光。
趙錦雲快活地跨進門:“娘!”
朱氏趕緊抹了抹淚珠:“雲兒回來了。”
趙錦雲仿佛沒看到朱氏紅通通的眼睛,兀自在踏闆上坐下,伏在她的膝蓋上,笑吟吟道:“阿娘,祖父那日不是說了,我們三房子女的婚事,要您好好替她們掌眼?”
朱氏有些糊塗,怎地女兒一回來便說這個。
趙錦雲仍舊笑吟吟的,好看的眼兒彎彎:“我記得五妹妹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阿娘作爲嫡母,可不得好好的替五妹妹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婚事?”
朱氏聞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兒。
趙錦雲一直笑着,眼中全是天真無邪的笑容。
朱氏卻恍然大悟:“雲兒說得也是,我作爲嫡母,自然不能虧待了庶子庶女。”她說着,忽地振奮起來,撫着女兒柔和的發絲,與陪房道:“快快拿名冊來。五姑娘生得好,可不能挑選些歪瓜裂棗的玩意兒。”
這廂朱氏在如火如荼的替五姑娘挑選夫婿,那廂泰安院的趙慶聽得鍾西江被定罪的消息,震驚得手中的冊子都掉落了一地。
他驚疑道:“那鍾西江,不是史老的愛婿嗎?老胡,快去打聽打聽,史家可是被牽連了?”
一般來說,通敵叛國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聖心難測,株連九族也是有可能的。
哎,這回蔣越清,可撈了一條大魚了。
趙慶有些嫉妒。當年他與蔣越清同在國子監做同僚時,可沒看出蔣越清竟然有這等本事。不過那蔣越清自從做了禦史之後,彈劾的幾個官吏都落馬了。
這禦史,怕是做得也不安然罷。
趙錦衣乘着馬車路過史家時,史家門戶緊閉,門前挂着幾根爛青菜。
趙錦衣沒想到自己的三姐姐會将自己想得這般厲害。
她自己也沒想到,鍾西江竟然是一條大魚。
她明明隻不過順着玖娘給的線索,略微深入的查了查,将鍾西江奢靡無度的生活給了那位禦史蔣越清而已。
怎地會省得那蔣越清竟然不負所望,順藤摸瓜的将鍾西江通敵叛國的罪證給摸了出來呢?
如此也好,玖娘的事情,總算塵埃落定,沒有後顧之憂了。
隻可憐了玖娘的一雙女兒,死得那般凄慘。
趙錦衣唏噓了半響,倚在車窗旁,又偷偷揭開一道縫隙,往熱熱鬧鬧的大街上看去。
卻見映入眼中的,是赫赫有名的春光閣。
卻說這春光閣倒是有趣,背後東家不知是誰,卻能在這寸金寸土、墨守成規的京都裏開了這樣的一間書齋。初初開張時,聽說有不少人去鬧事呢,可不過三月的光陰,京都裏的人便都接受了春光閣的存在。甚至後來,還以京都裏有這樣的一座不拘一格的書齋而自豪呢。
唉,人啊人。
春光閣的二樓欄杆處,一位身着儒生服的清秀男子,正在憑欄而望。
那清秀男子,正是三姐姐心心念念的石家三郎。
他神情焦慮,仿佛在等着什麽人。
趙錦衣将簾子放下,與梅染道:“不省得近來百味居可有推出新口味的點心?”
梅染便笑:“待會路過百味居,奴婢去打聽打聽。”
趙錦衣道:“義表兄是南方人,聽說南方人大都愛吃口味較甜、造型精緻的點心。待會你到百味居,隻管挑這樣的點心。我們是東道主,不能讓義表兄覺得我們小氣。”
梅染忍笑:“是。”
大街上馬車來來往往,她們乘坐的不過是最普通的馬車,也沒有族徽,很快的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趙錦衣的外祖家吳家在城西的康盛坊裏。
吳家早年也是出過進士,做過七品小官的。
隻不過後來許是覺得俸祿不夠用,生活太過拮據,吳家從趙錦衣的太外祖父起,便美名其曰,做起了儒商。
雖是儒商,到底還占了個商字,在真正的讀書人眼中,總是低人一等的。
别人的眼光,吳家卻不大在乎了。
畢竟花起白花花的銀錢來,滋味也挺美好的。
雖說是如此,但吳家子孫,還是要念書的。
梅染從百味居裏,稱了好幾斤點心出來。
提着百味居的點心,趙錦衣直奔外祖家。
卻誰料,竟是撲了個空。
老門房眯着眼睛,與表姑娘道:“義郎君可不常在家,他鎮日都要到别的醫館裏去的。至于老爺嘛,正在籌備新醫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