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明面上雖然和睦,但和睦都是嫡親的兄弟姐妹。趙家庶出的子孫中,總是有人不服氣。明明大家都是一個爹生的,憑什麽他們就要低人一等。
雖說素日裏公中給所有姑娘郎君們的月銀都是一樣的,但嫡出的姑娘郎君們,因爲有自家阿娘的補貼,日子過得比庶出的要滋潤多了。
便拿趙錦衣爲例,明明不過是一個女娃娃,竟然得到祖父的寵愛,在趙家裏上竄下跳的,還能設計趙家的花園,時不時的就邀請友人過來相聚。
憑什麽!
趙錦青是第一個不服的。
别人是心中不服氣,但明面上并沒有太過的動作。趙錦青不同,她事事都要與趙錦衣對着幹。
若不是趙錦衣弄春日遊園那日,姨娘得了急症,她出席不了,否則她要當着那些人的面刺趙錦衣幾句,讓她難堪。
趙錦青深深地吸了口氣,睨了一眼鴉青,昂着頭顱走了進來。
趙錦衣可真是命好!趙家嫡出的姑娘們都隻得一個貼身丫鬟,可她卻有兩個!而她們三房的庶女們更慘,是二人共用一個丫鬟。
趙錦衣可以自己獨住一個院子,可她們三房的庶女卻要兩三個人擠在一間房内。
趙錦青越與趙錦衣對比,就越氣憤。她差些都忘了,今兒她的目的是趙錦雲,而不是趙錦衣。
趙錦衣歪坐在榻上,從支摘窗裏看着趙錦青氣呼呼地進來。
天邊有了暮色,就快用晚飯了,這趙錦青挑在這時候過來,難不成是想蹭她的晚飯?
趙錦雲很緊張,熱茶都吃了好幾杯。
趙錦衣回過頭來,安慰她:“她又不是母老虎,我們還怕了她不成?”
說話間,趙錦青氣呼呼的進來了。幸得她踏進門的那一瞬,記起了自己爲何來趙錦衣的院子:“三姐姐還能在這裏閑坐!我們的阿爹卻在受苦!三姐姐如此不孝,可真是枉費祖父的敦敦教誨!三姐姐若是孝順之人,就理應聽阿爹的話!”
魯國最重孝道,做官的若是不孝順,是即刻被禦史彈劾的。做媳婦的若是不孝順,公婆是可以替兒子寫休書的。
趙錦雲自是要反駁趙錦青的:“你若是孝順,便替我去罷!”
趙錦青呆了一呆。
趙錦雲素來好性子,在朱氏的保護下也很少與她們翻臉。
趙錦青恍然大悟:“莫非姐姐有了心上人,與那心上人有了瓜葛,是以才不願意聽阿爹的話。”
趙錦衣的嘴角扯了扯,這趙錦青可真是染了她那姨娘的習氣,說話竟是無所顧忌。怪不得祖父再也不願意替三房的庶子庶女們取名了呢。
趙錦雲漲紅了臉:“你,你胡說!”
趙錦青昂着頭,仿佛尋到了趙錦雲的命門:“好啊,想不到三姐姐竟然是這般不知廉恥的人。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就與男子私定終身。”
趙錦雲的臉更紅了:“伱,你休要胡說八道!”
趙錦青瞧着趙錦雲這副樣子,越發的鬥志昂揚:“嗤,我原以爲三姐姐是多麽的高貴,原來不過爾爾。”
瞧瞧這伶牙利嘴的模樣,隻可惜她是個女娃娃,不然将她派到敵國去做使者,倒是能将敵國那些人罵得狗血淋頭呢。
趙錦衣笑着看向趙錦雲:“三姐姐,瞧瞧我們的五妹妹,若是将她放到敵軍之中,說不定這張利嘴,還能殺敵三千呢。”
趙錦衣笑得歡喜,仿佛姐妹三人在閑話家常。
趙錦雲忽地鎮定下來,配合道:“可不是,以前我就省得五妹妹厲害,想不到如今是越發的驚人。”
趙錦青最看不慣趙錦衣,如今聽得她摻合進來,正合她的心意,當即将戰火燒到趙錦衣身上:“四姐姐倒是閑情雅趣,若是那人怪罪下來,我們整個趙家,便如傾巢之卵!”
趙錦衣猛然盯着她,語氣冷然:“你省得這件事?”她倒是忘了,趙錦青的姨娘何芳芳,最得三叔父的寵愛。說不定三叔父在謀劃的時候,就與何芳芳商定了。
趙錦青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目光慌亂。
趙錦雲也回過神來,擰着眉,怒氣沖沖:“我就說阿爹向來寵愛你,這等好事理應讓給你才對。”
趙錦青捂着嘴,也不耽誤她說話,鼻子哼了一聲,聲音含糊不清:“人家卻是指名要你的。”
趙錦衣蹙眉,厲聲問:“你說的可是真話?”
趙錦青唬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趙錦衣。
趙錦衣仍舊端坐着,不過眉眼之間全是厲然。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俱帶着一股冷意。
人人都說趙錦衣最得祖父的寵愛,趙錦青是不服的。她一直認爲自己比趙錦衣聰慧,如果能在祖父面前露臉,說不定能将趙錦衣給比下去。可祖父對她們三房向來沒有好臉,又認定了一個趙錦衣,對旁的子孫壓根沒放在眼中。
但此時,趙錦青忽地感到一陣懼意。
趙錦衣說不定真的能仗着祖父對她的寵愛,對她做出些什麽事來!
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強壯鎮定:“什麽真話假話?”
她方才話一出,就後悔了。姨娘千叮囑萬囑咐,萬萬不能将那人早就看上了趙錦雲的事說出去。
趙錦雲又氣得漲紅了臉:“趙錦青,你是不是省得什麽!”
趙錦青又後退了一步:“三姐姐,你就忍心祖父一直關着爹爹麽?爹爹再有錯,也是個官兒。他總不能一直告假的。若是傳出去,他可還有臉做人?妹妹勸你,還是早早的妥協了罷。将來你回門時,我會勸爹爹好生待你的。”
她匆匆抛下最後一句話,身子卻是往後面一扭,落荒而逃了。
屋中靜悄悄的。
趙錦雲忽地嗚咽了一聲:“哪家的妾能回門……”她将帕子蓋在臉上,肩頭輕輕抽動着。
趙錦衣歎了一聲。三姐姐這是,對三叔父最後的一點希望都破滅了罷。
趙錦雲卻又想起方才趙錦青的話,那人說不定在什麽時候早就窺探着她的一舉一動,而她渾然不覺。她想到這些,渾身不由自主地起了寒栗。太惡心了!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伸過來,覆在她冰冷的手上,帶來一股暖意。
趙錦衣的聲音輕輕:“三姐姐,不用擔心。一切自有祖父作主。”
趙錦雲嗯了一聲。
兩姐妹不再說話。趙錦雲臉上覆着帕子,看不到趙錦衣一臉的凝重。
趙錦衣嘴上雖安慰着姐姐,心中卻隐隐不安。
她往外面看去,隻見濃郁的暮色沉了下來。
天黑了。
肖揚的高熱終于退去,那吳醫工甚是敬業,一直守着肖揚,給肖揚灌湯藥做艾灸,說定要看着肖揚清醒過來他才離開。宋景行放下心來,離開肖家,直奔青雀街。
他決不放過毆打肖揚的兇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