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昨晚的雞飛狗跳,今兒趙家安靜得讓人有些忐忑。
自作主張地将三姐姐帶出來,自家阿娘竟然沒在她的院子裏等着她,劈頭蓋臉地罵一頓。
趙錦雲也忐忑,悄聲問:“二伯母呢?”
趙錦衣推着她:“你快去沐浴。瞧這雙眼睛,紅得像兔子。”
趙錦雲便乖乖的去了。
趙錦衣有些疲倦,卻還不能歇。
阿娘不來尋她最好,她還沒得空。
趁着三姐姐去沐浴,趙錦衣要去尋祖父。
畢竟此時是祖父先壓下來的,她才能安然地帶着三姐姐到寶相寺去。
趙錦衣心中十分清楚,他們趙家還有如今的興盛,依仗的都是祖父趙慶。
大伯父外放做官多年,在任上政績普普通通,蹲守了好些年也沒得長官的一個優評。但身邊的小妾卻是越養越多。趙家想依靠他,大約是難的。
至于自己的阿爹嘛……
趙錦衣是十分公平的。
阿爹雖然不納妾,爲人十分規矩,但不思進取的帽子也牢牢地扣在他的頭上。她并不是嫌棄自己的阿爹官職低。阿爹這樣也是好的,但總是有那麽一點遺憾在上面。高官不一定是用了肮髒的手段踩着别人的屍體爬上去的,也可以是踏踏實實地替老百姓謀取更多的福利而升上去的。
算了,阿爹如今,也挺好的。
至于三叔嘛……
趙錦衣肅了肅面容,走進了泰安院。
天兒冷,往日擺滿了花兒的院子變得空蕩蕩的。想來是愛花的祖父又将花兒都搬進了屋中。
早有眼尖的仆人往裏頭通報:“四姑娘來了!”
關着的房門便立刻開了兩扇,露出胡管事的腦袋來:“四姑娘來了!”
趙錦衣一臉的肅然頓時化作笑意盈盈:“胡管事!”
四姑娘一來,安靜的泰安院頓時熱鬧起來。
趙錦衣正想跨進祖父的起居室,胡管事卻拉她到一旁的暖房裏:“四姑娘你瞧,那一株姚黃有花苞了!”
姚黃是祖父精心培育的牡丹花品種之一。
緻仕後的祖父無事,整日與早年的同僚們鬥花,也是一種樂趣。
趙錦衣心中有事,隻匆匆瞄了一眼那似乎有了花苞的姚黃:“胡管事,待姚黃開花了你再差人告知我。”
胡管事眨眨眼:“這株姚黃,可是老太爺最喜歡的。”
胡管事有些不對勁。
趙錦衣站定,細細地打量起胡管事來。
胡管事除了眨眼,臉上的笑意還不自然。趙錦衣一蹙眉:“胡管事,可是祖父怎麽了?”
胡管事臉上的笑意忽而有些糊塗:“老太爺精神抖擻着呢。”
趙錦衣睨了胡管事一眼,轉身就跨出了門檻。往日她來泰安院,祖父可是忙不疊地就要喚她進去,今兒卻推三阻四的,還叫她去賞花,定然有内情!
胡管事追在她後面:“四姑娘,老太爺真的好着呢!”
趙錦衣踏進了祖父的起居室。
祖父趙慶正氣勢威嚴地坐在書桌後面,面前是一卷書。
趙錦衣喚了一聲祖父,走過去,細細地打量着祖父。嗯,祖父的臉色的确如胡管事說的那般精神,隻不過,這屋中也沒有燃火盆,祖父的額頭上怎地還沁着一滴汗珠?
趙慶給她看得有些尴尬,開口道:“衣兒這是作甚呢?”
趙錦衣不動聲色:“祖父爲何流汗了?可是身體不舒坦?”她是聽說過的,有些病人便是冷天裏也會大汗淋漓的。
趙慶卻是掏出帕子來抹了抹自己的額頭,笑道:“方才吃了熱茶,竟是出了汗。哈哈,老夫的身子還是強壯的。”
趙錦衣沒看出疑窦來,加上心中又有要緊的事,便不再細究祖父爲何流汗。
她一臉的鄭重:“祖父,三叔父欲将三姐姐獻給他做妾的那人,祖父對他,心中可有數?”
趙慶聞言,抹汗的動作停了下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孫女兒。
他等了一日,撇去孽子趙承歡,整個趙家,就得趙錦衣來問這件事。
而理應來問的趙家男兒們,今兒一個都沒見。
他還聽說了,趙修遠和趙修文仍舊大大咧咧的出門去會友。趙錦雲可是趙修文的親妹妹!眼看着親妹子都要被親爹送給别人做妾了,趙修文昨晚倒是厲害了一下子,又偃旗息鼓了。
唉,他給衣兒招贅婿的決定,大約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确的決定了。
趙慶想着,目光移向桌底下。
方才他與胡管事正細細的研究着各家年紀适宜的郎君,孫女忽然就進來了,唬了他一跳,趕緊推胡管事出去攔着孫女,自己則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雖然也沒收拾好。
他腳下還踩着一張紙呢。
嗯,這招贅婿,也不是不能讓衣兒省得,可他還沒有挑選好呢,可不能讓孫女看花了眼,随便的對某一個不滿意的男子就上了心。
招贅婿很重要,但趙錦衣問的,也很重要。這将是眼前整個趙家面臨的一件大事。那人的手段他雖然沒見識過,但在早年那場龍争虎鬥中,隻有站錯了隊的他如今仍舊享受着榮華富貴。
可見那人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厲害。
趙慶臉上的表情也肅然起來:“伱三叔糊塗,竟然投靠在那人手下。”
趙錦衣一眨不眨地看着祖父,小小的臉上波瀾不驚,還一臉的求知若渴的神情。
咳,更像是聽到不得了的八卦一般。
趙慶省得,自己的孫女差使着長春,在外頭搞什麽消息收集。每日似真似假的邸報滿天飛,她倒是看得不樂亦乎。
趙慶忽地想起一事:“你三叔投靠那人的事,你竟是不省得?”
趙錦衣臉上忽地讪讪起來:“三叔的去向,不大好掌握……”倒也不是她不好掌握,而是三叔在下值後,不是與同僚一道往那煙花柳巷的去,便是鑽進某些隻有憑借腰牌才能進的歌舞坊。長春也不是不敢去,而是去了一兩回後,回來叫她報賬的銀錢多得讓她有些肉疼。
橫豎是自家三叔,應該浪不到什麽程度去,最多是隔三差五的又領回來一兩個姬妾罷了。
趙錦衣如此想着,便叫長春不要再讓人盯着三叔父。
至于那人,卻是盯着别的人的時候,無意中收集到的消息。
細細捋消息的時候,趙錦衣對那人是厭惡至極的。
隻因那人荒淫無度,殘害了好些好人家的小姑娘。
一想起這個,趙錦衣心中便有氣,三叔父可真不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