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場地緊緊挨着,屏帳就圍在桃花樹下。周圍都是圍起來的屏帳,時不時從各處屏帳傳來歡聲笑語以及絲竹管弦的樂聲。
其實不算清靜。
好些女子戴上帷帽,在丫鬟小厮的保護下,四處亂蹿。遠處較平坦的空地,有孩童在放風筝。
好幾座山頭的桃林,熱鬧非凡。
趙修遠一坐下來,就趕緊讓長玉取出一沓薛滔箋來。
出來作詩寫詩,自然少不了近幾年最爲流行的薛滔箋。薛滔箋精巧、裁剪得十分恰當,還有淡淡的香味與特殊的花紋,最适合用來寫詩。
長玉又忙着搬紅泥小火爐與茶壺、烤網,以及林林總總的小吃食。
甯詠卻沒有坐下,隻微微笑着:“我出去走一走。”
說是賞花作詩,其實真正作詩的沒幾人。鄭考先倒是有幾分才華,但他不擅長作詩。而石家三郎,最擅長寫的是諷刺朝廷的詩。自從很久之前他寫了那首讓人驚駭的詩後,衆人就一緻決定,以後不會讓石三郎再寫一首詩。
趙修遠笑道:“甯詠兄可别走遠了。”他可還等着甯詠寫好詩後,順道借來借鑒借鑒呢。
甯詠微微笑着,與周全一道走出屏帳。
卻是巧了,才走出屏帳,就瞧見趙錦衣身邊的婢女梅染。
甯詠朝周全使了個眼色。
趙錦衣坐在屏障裏,正想着該如何傳信與甯詠,忽而見梅染緊張地走進來:“姑娘。”
梅染附在趙錦衣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趙錦衣的臉色,便一下子比這滿山的桃花還要嬌豔。
甯詠竟然約她,兩刻鍾後在桃林小屋前見面。
趙錦衣歡喜得差些要跳起來。甯詠竟然主動約她!她并不是一廂情願,甯詠亦對她有意!
等等!甯詠怎地省得她在這裏?
梅染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奴婢不小心,撞上了甯家二郎身邊的小厮周全……”
原來如此。
趙錦衣緊張得取出小銅鏡,正要整理自己的妝容,忽地又将小銅鏡擲到一邊去:“将詩集取來。”
待會與甯詠見面,這漫山遍野的桃花,她起碼也得露一手啊。
就在趙錦衣臨時抱佛腳的時候,旁邊屏障裏鄭考先朝幾位好友使了眼色,很快衆人都尋了借口走出圍帳。
趙修遠原來是個坐不住的,但礙于這次他是東道主,是以一直耐着性子坐着。
長玉還要繼續搬物什,很快的就走了出去。
趙修遠這才發現,圍帳裏就隻剩他與那位女扮男裝的姑娘了。
石雪兒一直嬌羞地垂着頭,漏出一點餘光來瞧趙修遠。趙修遠可真好看。她後悔沒有早些結識趙修遠。而是白白的給鄭考先吃了不少豆腐。
趙修遠想起妹妹交待他的事情來,便親切地露出禮貌的笑容:“這位姑娘,你可是考先兄的紅顔知己?”
石雪兒聽得趙修遠如此問她,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垂下頭去:“你,你怎地省得我是……”
趙修遠笑道:“姑娘雖然身着男子的服飾,但卻還是沒法遮掩少女的姿态。”
其實要不是趙錦衣說,他還真沒注意。畢竟石雪兒的容貌,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四下無人,這是表哥給她制造的機會……石雪兒一咬牙,擡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趙修遠:“二郎君,我,我心儀于你……”
趙修遠一臉的茫然。二人才第二次相見罷,怎地鄭考先的紅顔知己忽地就變了心,喜歡上他了?
石雪兒不管不顧的站起來,打算勇敢地朝趙修遠撲過去,将生米煮成熟飯。方才表哥與她在馬車上細細謀劃了,隻要她與趙修遠滾成一團,向來重面子、最講禮義廉恥的趙家就得迎她進門。
卻見趙修遠站起來,神情訝然:“衣兒,你怎地進來了?”
趙錦衣語帶嘲諷:“我不進來,怕是自家哥哥被虎狼生吞活剝了還不自知。”
趙修遠一頭霧水地看看石雪兒,又看看自家妹妹,衣兒說的是他要被面前嬌小玲珑的姑娘家給生吞活剝了?不可能罷?方才這姑娘還說心儀他呢。這姑娘又不是狐狸精,還能吸他的血,吃他的骨頭?
瞧着自家哥哥一臉迷茫,趙錦衣不再理他,隻看向石雪兒,唇瓣微微上揚:“不省得這位姑娘,該如何稱呼?”方才她本來要赴甯詠的約,卻聽到石雪兒正在厚顔無恥地對趙修遠表白。她可不得暫時将甯詠抛在腦後,急急的奔進去預備手撕賤人。不過事到如今,她總算明白了,這鄭考先的表妹,野心可不小啊。怪不得要女扮男裝的到她們趙家去參觀參觀呢。合着是打算登堂入室她們趙家啊!
石雪兒看着雖然面帶笑容,但氣勢卻咄咄逼人的趙錦衣,不禁有些害怕。這深宅大戶裏的小姑娘,都是這般厲害的嗎?
但害怕過後,她又鼓起勇氣來:“二郎與我,都不曾婚配,我對二郎表白心意,有何不可?”
表哥怎地還不沖進來救她!
卻說鄭考先在外頭,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是在外頭,可他不敢進去啊。方才他原本是在外面聽戲,不知怎地從隔壁就鑽出了趙錦衣。
趙錦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動彈了。這趙錦衣向來管她哥哥管得嚴,他們這幫好友全都省得的。
趙錦衣再使了個眼神,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厮就攔在他面前,朝着他惡狠狠地一龇牙。他吓得差些沒打顫。到馬車上取東西的長玉也回來了,一瞧這陣勢,自然是站在自己人一旁,當即與長春一道攔着鄭考先。
鄭考先心急如焚,卻絲毫不敢動彈。今日表妹與他一道前來,他就沒帶小厮。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地能與這些個粗魯的小厮推推搡搡的!
表妹,對不住了!隻能怪你運氣不好,遇上趙家的小羅刹趙錦衣!
趙錦衣冷笑一聲:“我看姑娘你不止是想表白罷?還想做些别的?”
石雪兒忽地冷靜下來。她方才還什麽都沒做,這趙二郎的妹妹就闖進來了。她有什麽可怕的?大不了又回去給表哥做小妾。
如此想着,石雪兒也笑了:“姑娘可是看到我做什麽了?這青天白日之下,莫要仗着家大業大,就紅口白牙的欺負我一個外鄉來的小女子。”
趙錦衣聽完,差些都要給石雪兒鼓掌了。這石雪兒不愧是鄭家三娘的親戚,一張嘴也是伶牙俐齒的。
趙修遠在一旁聽得糊裏糊塗的。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這姑娘到底是鄭考先帶來的,況且也沒做什麽過份的事,不就是對他表白了。這京都裏對他表白的小娘子可海了去,若是每個都揪住不放,那趙家豈不是将别人都得罪完了?妹妹素日裏最是深明大義,怎地今日就糊塗了呢。
是以他趕緊打圓場:“都誤會了,都誤會了。哎,這桃花開得正好,大家吃一杯桃花釀如何?長玉,長玉!”
糊塗蛋趙修遠!趙錦衣氣得要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