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拿起針線的趙錦衣,罕見地忙裏偷閑,拿起針線給一件男式的衣衫繡起花紋來。
彩衣在旁邊看了一陣,不省得是該心疼小四姐姐時不時被紮的手指,還是該心疼被繡得歪歪斜斜的花紋。這花紋,她看了半日,還是沒能猜出來是什麽。
原來小四姐姐,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啊。
梅染心疼道:“姑娘,還是奴婢來罷。”
趙錦衣擡頭,朝梅染笑了笑:“我這女紅,若是再不練上一練,以後越發拿不出手了。”
梅染道:“姑爺心疼姑娘,定然是不會讓姑娘做這些的。”
“可我想替他做呀。”趙錦衣柔聲道。
彩衣也在旁邊點頭,在她們莊戶人家的觀念裏,男人便是天,女人事事都要替男人考慮周全的。
足足繡了一個多時辰,趙錦衣總算将兩個袖子的花紋給繡好了。她繡在裏面,這歪歪斜斜的也看不出繡得不好。
趙錦衣将衣衫疊好,打成小小的包裹,交到彩衣手上:“你與長春一道送到宋家去,告訴宋伯母,若是宮裏來人取衣衫時,便一道給宋侍郎送去。”
彩衣瞪大了眼睛:“就彩衣一人去嗎?小四姐姐不去?梅染姐姐不去嗎?”
趙錦衣柔柔地笑着:“七爺将你放在我身邊,便是要我鍛煉你呢。這偌大的京都,你得都逛熟了。”
彩衣隻得遵了趙錦衣的命令,拿了對牌,有些猶豫地看了趙錦衣一眼。趙錦衣鼓勵地看着她,柔柔笑着:“快去罷。”
彩衣走了須臾,梅染才道:“姑娘,她可靠嗎?”
梅染覺得,彩衣就像是太子安插在姑娘身邊的細作。
“要不讓鴉兒回來吧。”鴉兒這段日子,一直在李家醫館學藝。
趙錦衣又拿起針線來,低頭細細地縫着。
聞言笑道:“既然知曉她是何人派來的,才坦坦蕩蕩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展示在她面前,卻不能有一點隐瞞。”
她比梅染更加深谙“伴君如伴虎”這一道理。既然被魏祈選擇,那就盡力做好。
梅染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問姑娘:“姑娘,明兒赴宴,穿哪一件衣裙?”
趙錦衣滿意地看着總算縫得有些整齊的針腳:“到熊家赴宴,自然不能丢太子的臉面,更不能丢趙家的臉面,亦不能丢姑爺的臉面。此前姑爺送過來的頭面,你将那套點翠的頭面挑出來。”
之前被三房鄙視,梅染早就有一種将姑爺送的禮物驕傲地展現在三太太面前的沖動。聞言興高采烈地拿了鑰匙去開姑娘的私庫,很快就将那套點翠的頭面給拿了出來。
小丫鬟立即要替姑娘梳發,試一試頭飾。
就在梅染幹勁十足地打扮着趙錦衣的時候,彩衣緊緊抱着小小的包裹,心神不甯。她終究還是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姑娘,前些日子得魏祈親自指導,漸漸的開了智,但此時的她,心底還藏着一絲良善。七爺爲何要讓她将小四姐姐的一舉一動都彙報給他呢?這是九歲的彩衣内心的想法。
正想着,簾子一晃,彩衣面前就多了一個人。
是素衣。素衣面無表情地看着彩衣,伸出手。
彩衣抿着嘴,将手中的包裹遞給素衣。
素衣将那件衣衫來來回回的檢查了數遍,除了覺得衣袖裏面的花紋有些難看之外,并沒有檢查出什麽不同。
彩衣怯怯地看着素衣,不敢出聲。在五台山時,魏祈讓素衣教她習武,她才入門,自然做得不好,素衣便時不時的罰她紮馬步。被責罰的彩衣對素衣有一種條件反射的畏懼。
素衣終于檢查完了,将衣衫扔回給彩衣,低聲問她:“趙錦衣可有什麽舉動?”
彩衣怯怯道:“小四姐姐明日要到朱家去接上朱五姑娘,一同到熊家赴宴。”
這個是趙錦衣與太子早就制定好的計劃。
素衣皺眉:“我是說旁的。”
彩衣又怯怯道:“早膳吃了一碗豆粥,兩個素餡的饅頭,午膳用了一碗面……”
素衣低斥道:“這些用不着禀告!”
“那,沒有了……”彩衣簡直快哭了。她甯願面對大福二福,都不想看到素衣。在五台山的時候,就素衣對她最爲苛刻。
素衣不耐:“也不省得主子到底看上你哪一點了,非要買下你。是你夠可憐嗎?我五歲的時候就進訓練場了,也沒你這般嬌弱。”
這番話彩衣在五台山時也聽了無數遍了。
素衣總算走了,彩衣長長的籲了口氣,總算敢将簾子打開,偷偷窺着外面繁華似錦的京都街道。京都的建築可真大真高真好啊,人可真多,東西可真多,總是飄散着誘人的香味,街上的人穿得也好,是她們張家屯永遠都沒法比得上的。
小彩衣暗暗下了決心,她不僅要留在京都裏,還要過得體體面面的。其實她心中很清楚,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七爺,而不是趙家的四姐姐。那晚七爺叫她将四姐姐的一舉一動都禀告給她,她初初有些吃驚,但很快就接受了。她雖然見識少,但也隐隐約約知道,七爺是十分尊貴的人。而讓她欽佩的四姐姐,卻是要聽令于七爺的。
小彩衣緊緊地抓緊了手中的包裹,總算安穩的将包裹送到宋家太太的手中。
桃六娘十分熱情的回了許多的禮物,竟然有彩衣的一份。
彩衣受寵若驚,正要拒絕,長春卻笑道:“這是宋太太的心意,你就收下罷。”
彩衣手中的天平,隐隐有些晃動。四姐姐和宋侍郎的家人,對她可真好啊。
皇城裏,明堂。
宋景行大刀闊斧,命工匠将所有可能存在隐患的地方通通拆除。
到最後,連一樓到二樓的樓梯都拆了。
唐斌看了看被拆得空空蕩蕩的明堂,若有所思。他再度确認了,那晚,或許熊偉并不是意外摔下樓梯的。宋侍郎,有些意思啊。
甯詠幽幽出現在他身後:“宋侍郎還是這般雷厲風行。”
甯詠是昨日進的宮,官職是工部郎中。
二人互相探過底,唐斌知曉甯詠是蘇博的孫婿,神情有些微妙。蘇博那個老狐狸,素來在朝中最會和稀泥。但他的态度倒是很中立,既不站在朱皇後一邊,也不是很贊同熊貴妃。
甯詠知曉唐斌是朱皇後外家的大姑爺,對唐斌便有幾分熱情。至于少了的幾分,是覺得唐斌雖是皇親國戚,但這官職也太低了,連正七品也混不上。
甯詠這段日子,已經漸漸開始自己品咋着朝中的風向。蘇博沒提點,但他自己琢磨出來了,天家不喜朱皇後,連帶着不喜太子,可寵妃熊貴妃又無子,這朝中,可真是夠亂的啊。
可天家已年老,太子成年,那将來定然是太子繼位了。
唐斌點點頭:“宋侍郎的确能幹。”不過一日的功夫,就已經将明堂拆得精光,可材料還卡在宮外沒進來呢。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宋侍郎也太急進了。
二人看着宋景行走過來,開口道:“甯郎中,名冊上的三千六十七名工匠,可都一一查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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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