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乃是慈母之心,仍舊是疼愛小女兒的。
隻是朱熊兩家的關系分外特殊,若是朱家先低頭,那麽受委屈的必然是宮中的皇後,連帶着整個朱家的臉面會被熊家踩在地上。
趙錦衣莞爾一笑:“若是朱姑娘嫁到熊家,後半生過得不幸福,朱夫人也願意?”
朱夫人歎了一聲:“浣浣是我心頭的肉,我怎會願意?但浣浣未婚先生子,便是我們朱家有心維護,浣浣這輩子也嫁不了好人家。浣浣,她又非熊耀不嫁……”
在趙錦衣這個陌生人面前,朱夫人終于将積累在心中的憂愁說出。
“既然朱夫人相信民女,民女有一良計……”
相較于平靜的朱家,熊家熱鬧得多。
熊宰相在生下長女之後,連生五個兒子,三個兒子又娶新婦,新婦又生了五個孫子,如今的熊家,可謂是陽氣沖天,亦更加助長了熊家的氣焰。原因無他,他們的死對頭朱家全生的姑娘家,陰盛陽衰,足以叫他們熊家笑壞大牙。
但偏偏,熊家的幺兒竟然愛上朱家的幺女,這足以叫熊宰相氣得卧床半個月,熊夫人連吃了一個月的清心茶。
熊耀還嚷着,非朱浣浣不娶,否則就出家做和尚去。
熊宰相氣得拿起棍子,自己親自伺候熊耀二十棍,若不是被熊夫人攔着,熊耀怕是就瘸了。
娶朱浣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熊家的榮華富貴全是女兒一個人掙來的,當年朱皇後害女兒滑了男胎,女兒與朱皇後有不共戴天之仇,幺兒怎麽可能将朱家的女兒迎進門。
便是太子知曉此事也絕不可能!
至于那什麽趙小四,趙四姑娘,不過是個小官吏家的女兒,将她請到熊家來,設計個腳滑無意落入池塘,因爲溺水而死,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便是死上十個八個,他們熊家也擔得起。
這樣的決心,是大兒熊偉摔斷了腿,叫得鬼哭狼嚎的回家來之後更加堅定了。
定然是那唐斌與宋景行聯手害的!盡管熊朱兩家這些年明争暗鬥的,但熊家還不曾如此折損過!
趙四是宋景行的未婚妻,他們将趙四弄死之後再慢慢的對付宋景行,像宋景行那樣毫無背景的人,弄死他不過是捏死一隻蝼蟻。
熊偉摔斷腿後兩日,在床上躺着将他摔斷腿的前一瞬細細琢磨了又琢磨,最後得了一個結論:宋景行未婚妻趙四的死刑,須得由他親自處置,方能解心中仇恨!
熊夫人溺愛長子,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就在宴席開始前一日,熊宰相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家來,先進了熊耀的房間。
熊耀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朝小厮使了眼色,意思是趕緊叫母親來。
熊宰相瞪了小厮一眼,小厮乖乖地不敢動彈。
熊耀有些讪讪:“父親來此作甚?”
熊宰相的臉色卻柔和起來,柔聲細語地問熊耀:“兒呀,你确定朱浣浣生的孩子是你的?”
此話無異是在懷疑他的能力,熊耀當即顧不上屁股疼,差些跳起來:“是不是兒子的,兒子心中還沒有數嗎?浣浣是個好姑娘!父親便是當朝宰相,也不能抹黑浣浣!”
兒子激動至此,熊宰相似有些動搖的。但……熊宰相從袖中掏出兩份小報來,遞到兒子面前:“你且看看這兩份小報,再作定奪。”
熊耀趕緊展開小報,才發現這兩份小報乃是坊間最出名的天目書局與玲珑書局所出。若說邸報是官吏必看的,那天目書局與玲珑書局的小報便是坊間老百姓最喜歡看的了。上面的内容包羅萬象,怪誕奇事,無奇不有。但聽說天目書局與玲珑書局素來很少在同一日出小報呢……
其實熊耀自己就很喜歡看玲珑書局的小報,還曾經拿了一大沓到五台山去看,就是這樣才因此與朱浣浣結緣……
可今日天目書局與玲珑書局竟然不約而同的寫了同一故事。
盡管執筆人不同,文風不同,但故事的内容卻雷同。
說是有一位富家姑娘,與另外一位富家郎君相愛了。但因爲兩家是世仇,成親是不可能的。情郎兩相權衡下,不得不放棄姑娘。被情郎抛棄的姑娘日日以淚洗面,暗自神傷。更爲可怕的是,她還懷上了孽種!眼看肚子日漸變大,無法遮掩,富家姑娘一時想不開,便要投湖自盡。千鈞一發之際,被英俊潇灑的表哥救起,表哥人俊心地善良,表示願意娶表妹爲妻,并且願意接受表妹腹中孩子,給她一個安定的家。
熊宰相觀察着兒子的神色,見兒子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終不可置信地擡頭:“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你這個蠢材,被人家利用了還不自知。”熊宰相摸着自己的胡子,“魏祈與朱浣浣早就有染,卻想将鍋甩到你身上來!”
熊耀瞪着自己的父親:“我與朱浣浣好時,魏祈壓根不在五台山!”
熊宰相冷哼一聲:“魏祈在去歲八月,瞞着天家,偷偷去了五台山,你竟不省得?按這時日,朱浣浣生下的孽種,壓根就不是你的!”
熊耀喘着氣,顧不上自己屁股痛,朝父親直吼:“去歲八月,兒子每晚都與浣浣相會,浣浣怎麽會有機會與魏祈在一起?!浣浣生下的女兒,您的孫女,您瞧過了嗎?與兒子小時一模一樣!這兩個胡亂捏造的書局,我這就去将他們給砸了!福生,備車!”
小厮福生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動彈。
熊宰相恨鐵不成鋼:“你且等着吧,無風不起浪,說不定明日,天家賜婚的消息就傳到你耳中來了!魏祈二十多了,太子妃之位仍舊空懸,說不定就是等着他這個青梅竹馬的小表妹呢!你想想,這朱浣浣小時,就日日往東宮跑,她與魏祈的感情,比起你,可是要深厚得多!”
熊宰相分析得頭頭是道。
熊耀失魂落魄,将手中兩份小報使勁一扔,埋頭在枕頭痛哭起來。
熊宰相搖搖頭,男人啊,但凡經曆了這麽一茬,總會成長的。
熊宰相覺得最近事兒太多,腦瓜子疼,正要進夫人的房中去按按頭,忽而宮中來了熊貴妃的密使。
密使開門見山,問熊宰相:“宰相可聽到了坊間傳聞?”
熊宰相有些莫名:“使者指的是……”
密使将兩份小報遞到他面前。小報很眼熟,與方才他給兒子熊耀的一模一樣。
“貴妃顧慮,太子一旦成婚,又有了長女,朝中大臣定然傾向太子再度輔國。”
此前天家不喜太子,六年前指派尚未及冠的太子去監修建河堤的工,後來河堤出了事,太子在朝中就像是透明人一樣。
可人無完人,孰能無過,更何況當年的太子才十多歲,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做事有差,理應得到原諒。
“再者……”密使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熊家的血脈被朱家人撫養長大,以後難免是一根刺。貴妃難保朱家人,是否會精心地培養這根刺,最後使熊家四分五裂。”
熊宰相眉頭緊皺:“那貴妃的意思是……”
密使唇角輕揚:“迎娶朱浣浣進門,策反她與她的孩子,成爲熊家對付朱家無堅不摧的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