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喝飽奶,小嘴兒嗒吧嗒吧,滿足地睡着了。
朱浣浣頭上戴着抹額,滿臉柔光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的阿娘朱夫人進門來,便看到這一幕。
她的小五雖然不大聰明,但自小也算乖巧可愛,如今有此叛逆的行爲,她日日都在反省。明明她一再告誡小五要遠離熊家那些纨绔,可爲何……
朱夫人還是收斂了沉沉的心思,朝女兒露出溫柔的笑容來:“囡囡睡着了?”
朱浣浣擡眼,滿臉希冀地看着娘親:“阿娘,耀哥哥可有信來?”
魏祈從張家屯離開不久,朱熊兩家的人馬就到了。
沒有大動幹戈,也沒有相互對罵,而是極快地撤離了張家屯。
朱浣浣天真地以爲,她既然已經平安生下熊家的孩子,就一定能嫁給熊耀。是以她乖乖地跟着家人回到京都坐月子。
可眼看都出月子了,熊家還沒有人來。
阿娘一再保證,隻要熊家來求親,定然答應,決不會驅趕。
可一直都沒有人來,朱浣浣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去了。
朱夫人溫柔地笑着:“大戶人家議親,哪有這般順利的,我的乖兒,不要着急。”
阿娘這是在安慰自己。朱浣浣一清二楚。
她垂下眼皮:“女兒省得了。”
朱夫人又瞧了一會外孫女,正要離去,忽而丫鬟來報:“夫人,有位自稱是趙小四的遞來帖子,要見五姑娘。”
趙小四?是誰?朱夫人有些糊塗。他們朱家可不曾有姓趙的親戚。
朱浣浣驚喜地叫起來:“是小四姐姐,是救了我一命的小四姐姐!阿娘快快将她請進來!”
朱夫人不動聲色,原來趙錦衣。
她柔聲道:“你才出月子呢,趙四姑娘還是尚未出閣的姑娘,于你非親非故的,原是不能來探望你的,怕沖撞了她。”
朱浣浣卻是擡頭犟道:“你們不是準備設宴宴請她嗎?爲何不讓我見她?她是女兒的救命恩人,也是囡囡的救命恩人,你們難不成還想設鴻門宴,是打算敲打小四姐姐,還是打算害她?”
朱夫人心中一突,眼色厲然地看了一眼在女兒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
朱浣浣見阿娘如此,越發的失望:“阿娘不讓女兒見小四姐姐,就是忘恩負義之人。”
朱夫人拂袖起身,在女兒生産之後頭一回對女兒有了厲色:“若不是你不顧廉恥,與熊耀厮混在一道,會有今日的事?你還想着熊家來提親,簡直是可笑至極!熊貴妃當年誣陷你姑母害她滑了男胎,天家大怒,冷落你姑母,不喜你表哥,我們朱家與熊家,勢如水火!怎麽可能結親!爲了你的事,全家上下都愁雲慘霧,你可倒好,不知悔改!你姑母,可是最疼你的!你對得住她嗎?”
她聲音太大,吓得熟睡的囡囡一激靈,驚哭起來。
朱浣浣咬着唇,最終沒忍住,也與女兒一道哭了起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朱熊兩家就不能放下仇怨和好嗎?”
朱夫人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都怪阿娘,平日裏太護着你了,竟叫你不知天高地厚。”
又有丫鬟進來:“夫人,那趙小四,拿着太子殿下的信物,定要見到五姑娘。”
朱浣浣眼中又浮起希望:“阿娘,就讓女兒見見小四姐姐吧!”她總覺得,趙錦衣是來幫她的。
朱夫人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她想見你,可沒那麽容易。但她既然想見你,就得有誠意。”
梅染給趙錦衣打着傘,彩衣貼心地給趙錦衣捧着冰鎮過的綠豆糖水。
長春則給趙錦衣搬來小杌子。
這樣的架勢,在朱家大門外有些打眼。
朱家所住的巷子,附近的鄰居們都非富即貴。
日頭熱烈,一絲風都沒有,長春又開始給姑娘打扇子。
朱家門房掂量了又掂量,最終是沒敢上前驅趕這些人。畢竟人家手裏,還拿着太子殿下的信物呢。
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駛過,有人探頭出來:“喲,這是怎麽一回事?老夫怎地不省得,這朱家外面,還能如此悠閑自得呢。姑娘,你是哪家的姑娘呀!可是受了什麽委屈,被朱家的人始亂終棄了?咦,不對,朱家生的都是姑娘,也沒法子始亂終棄啊。難不成,是朱家的姑爺們在外頭胡混了?”
那人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但衣着華貴,竟能調侃朱家,明顯身份不低。
門房簡直想上前撕爛那人的嘴。可到底是不敢,那人可是有名的最八卦的國公爺,從沙場上退下來之後,最喜歡逗弄小輩。
趙錦衣起身,朝老爺子遙遙行禮:“多謝長輩關心,晚輩呀,不過是來探望朱家五姑娘的。”
老爺子恍然:“朱小五不是在五台山上住着嗎?原來已經回來了。她咋啦,這是病了?可你又是哪家的姑娘呀,老夫可不認得你。”
兩個婆子從門裏蹿出來:“趙姑娘,夫人有請。”
話說着,架起趙錦衣就往門裏走。
老爺子瞪大眼睛:“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方才不讓進,這會兒還架着人進門呢。嘿,你怎地在這裏,唬老夫一跳!”
馬車下,朱家管事滿臉賠笑:“國公爺,那不過是我們家五姑娘的手帕交,聽聞五姑娘偶染風寒,便前來探望,沒有旁的事,您老可以去茶樓聽戲了。”
老爺子總算讓下人驅車走了,朱家管事才松了一口氣。倒是他們小瞧了趙四姑娘了,竟然差點釀出大禍來。
朱門大戶前,最是怕惹來是非,叫人說也說不清。
能進朱家内院的,隻有趙錦衣一人。
梅染等人都被攔在前院,眼睜睜地看着姑娘被那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防備着過了垂花門。
無可否認,朱家的一草一木,處處彰顯着富貴二字,可卻最是這樣的地方,殺人不眨眼。姑娘進了這地方,還能活着出來嗎?
趙錦衣不慌不忙,跟着兩個婆子足足走了一刻鍾,才到了一處花草樹木茂盛的涼亭。涼亭裏,一位衣着華貴、滿頭珠翠的中年婦人坐着吃茶,旁邊四個婆子滿臉厲色地看着趙錦衣。
趙錦衣不慌不忙,給中年婦人行禮:“民女見過朱夫人。”
朱夫人輕眯鳳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趙錦衣。小姑娘年紀不大,衣着也普通,可神情舉止之間,并無半點怯意。怪不得太子會選她來做說客。朱熊兩家,積怨已深,天家爲了平衡權臣勢力,自然巴不得朱熊兩家掐個你死我活。可若是新帝欲上位……朱熊兩家,若能和解才是最好。魯國明面上雖然一派歌舞升平,可實則上外患内憂,迫在眉睫。
她打量趙錦衣良久,趙錦衣隻坦然地讓她打量。朱家乃是皇後外家,素來韬光養晦,隐忍異常,作爲朱家主母,朱夫人的确不容人小觑。
到底是太子親信,見趙錦衣波瀾不驚,朱夫人開口:“趙四姑娘可有法子,讓熊家心甘情願迎娶浣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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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