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衣微微側頭,直直的看向朱氏:“我進自家門,還得經過三叔母允許?”
朱氏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呆呆的看了趙錦衣須臾,才認出身穿布衣的竟然是有一個好夫婿的侄女趙錦衣。
她的臉當即就變了:“喲,是衣兒啊,你穿得這般樸素,叔母竟是不認得你了呢。”
趙錦衣沒理她,徑直進了門。
這一進門才發覺家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箱子,長春與梅染正愁眉苦臉地站在一旁。
趙錦衣走到二人跟前,隻瞄了一眼梅染手中的帳薄,道:“這些都是何人送來的,隻管原封不動地退回去。”
“姑娘!您回來了!”長春與梅染又驚又喜,長春甚至還往她後頭看了一眼。
趙錦衣忍不住笑道:“宋侍郎進宮面聖了,沒有與我一道回來。梅染,這些事就交給長春作罷,你随我回房。”
梅染分外雀躍,興奮道:“姑娘,姑爺做了侍郎,那以後您嫁過去,可就是夫人啦。”
“這做夫人哪有那麽容易,還得向天家請封呢。再說了,還有宋伯母呢。”
對那些诰命什麽的,趙錦衣并不以爲意,隻想趕緊的好好沐浴一番,梳洗過後再向爹娘與祖父請安,而後再舒舒坦坦的睡上一覺。
盡管在五台山上日日聽着和尚們念經的聲音,但睡得始終沒有在家中踏實。而且她的的确确沒有好好地沐浴過了。五台山上氣溫低,并不覺有什麽,但一路南下,回到京都,終于感覺到了夏日的燥熱。
沐浴時,梅染叽叽喳喳的告訴姑娘:“姑娘果然猜得沒錯,姑娘走後不久,那榮華郡主的請帖便到了。我們推托姑娘到外面休養,她還不信,到了夜裏還派了賊人來試探。”
趙錦衣隻笑着,沒有說話。
卻是還在擦拭頭發的時候,吳氏就來了。
趙承德還沒有下值,沒有一道過來。
無衣提着吳氏親手熬的雞羹與百味居新出的菜式,香氣四溢。
吳氏細細地端詳着女兒:“瘦了。”
趙錦衣哭笑不得。阿娘與宋景行的眼光可真是如出一轍。
但還是将吳氏熬的雞羹吃了個精光,再吃了一大半菜,肚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
吳氏瞧見女兒無虞,便叮囑她:“若是無事便早些歇下。瞧你那眼窩,都青了。”
吳氏這是心疼女兒。
趙錦衣遵母命,踏踏實實的睡下去,卻是在華燈初上的時候,陸婆子遞進來一張精美的帖子:“姑娘,外面的人說,是一位叫做七爺的請您到天目書局去。”
魏祈?魏祈尋她作甚?
趙錦衣問陸婆子:“可有姑爺的消息?”
沒有宋景行的消息。但天家才擢升他爲工部侍郎,理應不會對他怎麽樣才是。但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天家喜怒無常,萬一……或許魏祈尋她,是爲了宋景行的事。
她翻身下床:“梅染,替我梳頭。”
快進入六月的天氣,有些許熱意。
梅染翻出新做的青色薄紗襦裙,給姑娘打扮得清新脫俗。
趙錦衣搖一把團扇,穿着薄底的繡花鞋,灌了一碗冰鎮綠豆糖水,才不緊不慢出門去。方才擠了滿院子的籠箱,已經被清走了。
長春意氣風發,牽着駿馬,站在洗刷得幹幹淨淨的馬車面前。姑娘終于回來了,他終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夏夜的京都街道熱鬧依舊,忠王在五台山欲造反的消息一點兒都沒傳到京都來。
忠王薨在五台山,乃是真心實意的爲天家祈福,是以如來佛祖才召他而去。原步軍司都指揮使宋景行建造陵墓有功,天家特意将其擢升爲工部侍郎。
宋景行被擢升的消息倒是小小的轟動了一下。
一個工匠出身的小官吏,短短數月竟平步青雲,大有當年肖利之風。
但這消息很快便被禦史曾誠與蔣越清互掐給蓋過去了。
曾誠的名聲一直平平,但與蔣越清互掐時,卻是越搓越勇,大有與蔣越清争得不死不休的決心。
但……天家明明知曉蔣越清是勇王的人,還是輕輕放過了蔣越清。
趙錦衣坐在馬車上,搖着團扇,望着燈火闌珊的街道,忽而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馬車轉入朱雀大街後面的巷子,天目書局燈火通明,門口杵着趙錦衣最讨厭的素衣。
素衣竟然還難得的抹了一下口脂?趙錦衣有些詫異地看着她,下車時卻若無其事地遮住自己輕輕揚起的唇角。
素衣許是從來不打扮的緣故,選的口脂顔色并不是十分适合她。
但趙錦衣沒說。她怕她說了,素衣會覺得她是在嫉妒。趙錦衣輕輕的籲了一口氣,素衣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出來,她對魏祈居心叵測的呢?
上了樓,彩衣竟然也在。
彩衣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梳着雙丫髻,髻上紮着同色的發帶,眉毛修得細細的,倒是顯得一雙眼神采飛揚。
彩衣撲上來:“小四姐姐!”
趙錦衣望着她背後的男人,輕輕一笑:“彩衣很美。”
魏祈穿着醒骨紗做成的燕居服,神情輕松,酒渦微微顯現:“四姑娘。”
趙錦衣要行禮,魏祈仍舊揮揮手:“我說過了,在外面不必拘謹。”
既如此,趙錦衣便開門見山:“祈郎君與宋侍郎一道進的宮,爲何不見宋侍郎?”
魏祈臉上的酒渦消失了,正式道:“四姑娘莫慌,我此時便是爲了此事而來。宋侍郎不過是臨時受命,在宮中修繕明堂。天家欲在明年元日再登明堂,與天共慶,賞我魯國大好河山。”
明堂?便是在十年前被一場大火燒得隻剩兩層樓的明堂?
修建明堂勞民傷财不說,最要緊的是,當年負責建造明堂的工部侍郎拿着圖紙,與能工巧匠楊凱一道葬身火海之中。
那時候民間便有傳說,說這明堂乃是不祥之物,是上天對天家的警示,天家就不該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建造明堂。
可如今,天家竟然心血來潮,重建明堂?而且還指定了宋景行修繕?此中必有蹊跷!
見趙錦衣臉上疑窦橫生,魏祈不得不替自己解釋:“此事我曾想攔下來,可天家意已決,還杖責了幾個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哦,我相信也不是那位石寶林的主意,我聽聞,那位石寶林并不受寵,不過是被寵幸了幾日,還不至于能左右天家。”
趙錦衣輕輕抿唇:“民女省得了,多謝祈郎君替民女傳話。民女告退了。”
魏祈趕緊道:“還有一事,此前說好的事情,四姑娘可還記得?”
趙錦衣挑眉,若是她在今夜應承了魏祈接管天目書局與春光閣,那她以後便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了。
可便是她不接管天目書局,這京都裏身份最尊貴的那位,還會相信她的清白嗎?從魏祈尋上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被别人認爲是太子黨了罷。或許在更早之前,她費盡心思創建玲珑書局,就注定有這麽一日。
“好。我答應。”趙錦衣不得不屈從。
不管是爲了趙家,還是爲了在宮中的宋景行,她都得答應下來。反正,事情不會更糟了。
魏祈的酒渦又若隐若現:“還有一事,彩衣就留在你身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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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