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衣是沒出閣的女子,這進産房,還是頭一回。
饒是她再冷靜,也被唬了一大跳。
朱小五精緻可愛的臉扭曲着,挺着大大的肚子在痛苦地叫着。
一個婦人勸她:“可不能叫,你再叫,可就沒有力氣生了。”
另一個婦人也附和:“得吃些老母雞參湯。”
老母雞參湯已經在熬了。
趙錦衣低聲問其中一個婦人:“這竟是怎麽回事?”
婦人扭頭看到她,黑黑瘦瘦的,年紀不大,有些疑惑:“小姑娘,你怎麽進來了?”話音才落就瞧見素衣闆着的臉,當即讪讪道,“是胎位不正,再加上她身子骨小,這孩子,怕是難生。”不僅難生,連自己性命都難保。
素衣面無表情的吩咐趙錦衣:“你隻需看着表姑娘,旁的事不用你做。”
可光是看着朱小五,便夠驚心動魄的。
素衣的手緊緊被朱小五拽住,朱小五在痛苦流淚:“你可有告訴我的表哥,我想見他一面。”
當然沒有。無媒苟合,還要生下私生子,皇後與太子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本來天家就不喜皇後,更不喜太子。若是天家因爲此事發作皇後太子……
素衣卻道:“已經禀告與七爺。”
朱小五面色明顯一松,還想說話,素衣趕緊勸道:“表姑娘可莫再說了,還是留些氣力生孩子罷。”
轉頭對趙錦衣厲聲道:“趕緊幫表姑娘抹汗。”
抹汗?可用什麽抹?
趙錦衣隻得從自己懷中掏出帕子來,正要替朱小五抹汗,卻被素衣一把扯掉:“你的東西能給表姑娘用嗎?”
說着從自己衣襟裏扯出一條帕子,塞給趙錦衣。
趙錦衣沒作聲,輕輕替朱小五拭汗。
整個産房的氣氛被素衣壓得低抑,隻有朱小五痛苦呻吟的聲音。
外面有人說雞湯炖好了,素衣趕緊厲聲道:“我來端!”朱小五正是緊要關頭,她不能假手于人。
素衣一出門,屋中的氣氛明顯一松,有人偷偷的籲了口氣。她們都是樸實的鄉野村婦,可曾見過像素衣這等氣勢的女子。隻一個眼神過來,就足以将人殺死。
朱小五痛得又叫起來,一把掐住趙錦衣的手,痛苦地問趙錦衣:“他什麽時候來?”
趙錦衣被掐得生痛,卻還要笑着安慰朱小五:“應是快了罷。”
朱小五卻是将她掐得更緊:“你是誰,我從來不曾見過你。”
這貴人的警惕性可真是奇怪,滿屋子的生人,她不問,卻獨獨問她。
趙錦衣歎了一聲:“表姑娘叫我趙小四便好。”雖然魏祈沒交待,素衣也沒說,但她也明白,朱小五的身份必須緊緊地遮掩着,否則傳出去,就是一樁驚天動地的醜聞。
朱小五卻是緊緊地盯着她:“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其實朱小五生得很美。魏祈生得不差,朱小五的相貌與魏祈有幾分相似。此時的朱小五盡管十分狼狽,可仍舊好看。
她看向趙錦衣的眼神中,帶着希冀與絕望。可真是矛盾。
趙錦衣輕輕反握她的手,也避免朱小五将自己掐得更厲害。朱小五的指甲尖尖,都将她的手給掐出血來了。她聲音雖低,語氣卻笃定:“怎麽會呢?早年我跟一個相士學過相術,很是會看些面相。一瞧你,便是大富大貴、高壽之人。”
朱小五卻并沒有因此信她:“你莫胡谑。”
趙錦衣看着她,目光堅定:“不過是胎位不正而已,當年表姑娘的母親生表姑娘時,亦是胎位不正,可還不是将表姑娘生下來了。”
朱小五的目光卻疑惑不已:“竟有這回事?”
趙錦衣斬釘截鐵的在她耳旁道:“富貴人家裏的女子,人人都道她們嬌弱不堪,可旁人不省得,她們比一般人更爲堅韌。因爲她們肩上的職責,不允許她們嬌弱。”
朱小五瞪大了眼睛,看着趙錦衣。面前的趙錦衣膚色黎黑,猛然看去有些難看,可一雙眼睛卻是分外的靈動。表哥魏祈既然是易容,那他身邊的人,應該也不簡單,否則她也不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但她說得對,她自小就被母親以及姑母教導,不能輕易示弱!
素衣在此時端着雞湯進來:“表姑娘,吃些雞羹,好有氣力。”
朱小五便拉着趙錦衣的手,使力坐起來:“快快拿來!”
素衣望了一眼趙錦衣,見她低眉順眼,并沒有看她。但表姑娘忽地振奮起來,應是趙錦衣說了什麽話。
素衣不動聲色,喂朱小五吃雞羹。
吃完雞羹,朱小五又恢複了些力氣,開始用力。
素衣瞧見,朱小五明顯對趙錦衣十分依賴,死死拽着趙錦衣的手不放。
她仍舊不動聲色。
趙錦衣的唇色逐漸發白,額上沁出細細的汗珠來。她方才正好的手肘,又被朱小五拉脫臼了。
偏生朱小五又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
再這樣下去,她的手非廢了不可。
眼看朱小五一時半會還無虞,她轉頭低聲與素衣道:“素衣姑娘,我可否能出去一趟?”
素衣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表姑娘如此依賴你,你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走。”
趙錦衣的臉色冷了下來。從在京城裏,素衣便看她不順眼,她便忍了。可明明她對她絲毫夠不成威脅,甚至素衣還親眼瞧見她與宋景行的親密舉止,素衣還這般的針對她,也太沒道理了。她若是有半分攀權貴的心,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她強忍着怒火:“我的手脫臼了,不能出去嗎?”
雖然怒火滔天,可聲音卻不敢大,怕影響了朱小五。
素衣睨她一眼:“不過是手脫臼了,就不能忍?當年我不過五歲,便進了訓練場,不省得受了多重的傷,都要咬着牙支撐下來。”
趙錦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着她:“你受過的苦,我不好評價,但此時,我隻想出去治傷。”
素衣冷冷:“我可是爲你好,表姑娘的身份不一般,你若是一直守在她身邊,我會如實向七爺禀報的。七爺素來公正,定會論功行賞。”
這素衣腦子裏,是不是有坑。與她大談道理的功夫,她都出去把手給接回了!
卻是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道男子高亢又絕望的聲音:“浣浣,浣浣,你在哪裏?”
有人厲聲喝止他:“熊五郎,你這是在作甚!?”是魏祈。
朱小五忽地掙紮起來:“是耀哥哥,是耀哥哥來了。”
熊五郎?莫不是熊貴妃的内侄熊五郎?
這朱家與熊家,因着朱皇後與熊貴妃的緣故,可是在朝野之上争鬥不休的死對頭!
怪不得朱小五不能将腹中孩子生下來!
趙錦衣脫了臼的手,忽然沒有那麽疼了。
她隻覺得,若是再留在魏祈身邊,恐怕以後想讓她死的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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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