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兩日的行事,着實有些讓梅染猜不透。姑娘昨日在春光閣,到底見了什麽人?
見姑娘就要往上去,梅染緊張道:“姑娘……”
趙錦衣擡腳上了階梯,回頭朝她一笑:“梅染,你與長春在下面候着。”她猜,便是梅染上去,也不能見到太子。
梅染越發的擔憂:“姑娘……”
長春趕緊的拉拉她:“姑娘自有分寸。”
梅染隻得眼睜睜看着趙錦衣翩然上樓。
三樓之上,是寬闊的大開間,支摘窗開着,風從窗戶溫柔地拂進來,而昨日的白衣書生,也就是太子,正在焚香撫琴。
他的手指明明撫着琴弦,可琴并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香爐香氣袅袅,是濃烈的龍涎香。
趙錦衣行禮:“民女見過……”
纖長細白的手指擡起,輕輕的打斷趙錦衣:“在外面不必多禮,對了,爲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四姑娘隻管稱我爲祈郎君。”太子單名一個祈字。
這話說得,好像趙錦衣與他十分相熟似的。
太子接着道:“四姑娘應是想清楚了,不然不會到天目書局來。”
趙錦衣微微垂目:“何時出發?”
太子輕笑一聲,聲音溫柔:“四姑娘竟是這般迫不及待了?不急,待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趙錦衣原來以爲是到另外的地方去,卻是見魏祈緩緩起身,當着她的面,毫不忌諱地往牆上一按,但見牆壁緩緩往兩邊挪開,露出一間暗室來。
這還真是不拿她當外人啊。但是不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呢。趙錦衣暗暗想。
魏祈朝趙錦衣招招手:“四姑娘,來呀。”
趙錦衣走進暗室,映入眼簾的,竟是長約七尺、寬約六尺的一個沙盤,上面的樓房街道,以及各坊的位置,赫然表明,這是京都的模型。太子竟然在天目書局弄了這麽一個玩意?
魏祈抄着手,如芙蓉一般的面容笑着:“四姑娘可是省得,你的玲珑書局在何處?”
京都的輿圖她早就牢記在心中,模型雖小,但趙錦衣很快便尋到了玲珑書局的位置。
魏祈贊賞道:“四姑娘果然英才。不過,四姑娘創辦玲珑書局之時,可曾想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趙錦衣忍不住道:“太……祈郎君竟自比爲黃雀,倒是讓民女詫異。”
魏祈一頓,吸了口氣:“四姑娘慎言。我脾氣雖好,可四姑娘這番言論若是被有心人聽去,欲治四姑娘死罪,我可是左右爲難的。”
趙錦衣幽幽道:“祈郎君帶民女來此處,不就是要向民女炫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等升鬥小民的一舉一動全在祈郎君的眼皮底下嗎?若是民女被治罪,那定然是祈郎君想讓民女死了。”
魏祈一口氣就哽在喉嚨裏,打了幾天的腹稿,預備在趙錦衣面前演講的長篇大論忽而不翼而飛。
最後,他歎了口氣:“我就是這個意思。倘若四姑娘不聽我的,我就能讓四姑娘死。”
趙錦衣隻垂頭道:“君若讓民死,民不得不死。但求讓民死個明白。”她臻首垂着,乖巧無比。
魏祈扯了扯臉皮,像芙蓉花一般的面容有些無趣:“明日辰時,收拾好東西,到城門口等我。對了,不能帶丫鬟與小厮。伱這次的身份,是扮演我的侍女。”
趙錦衣這次是真的驚訝了:“祈郎君也要去?”他雖然是個不受重視的太子,可也不能随便離京吧。再說了,他堂堂太子,跟在她身邊,應該讓她更危險吧。
魏祈鳳眼微斂:“自然要去。我若不親自去,怎能揭穿三王叔的真面目?”
看來他是笃定忠王在詐死。
事情既然定下來,趙錦衣便準備告辭了。她正要開口,忽地聽得魏祈道:“對了,宋指揮使送你的馬車,也要一同帶上。”
趙錦衣忍不住側目。
卻是見魏祈奸詐一笑:“聽說宋指揮使擅機關,他造的馬車,一定結實。”
趙錦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着魏祈伸出一個手指。
魏祈不明所以:“四姑娘這是何意?”
“一千兩紋銀。少了不帶,多了多多益善。”面前的少女笑容甜美,口齒伶俐,“祈郎君不會打着白占老百姓的财物的主意罷?”
梅染與長春被好生招待着,卻終究是心緒不甯,頻頻望向樓梯處。
趙錦衣下來時,二人趕緊沖過來,四下打量着姑娘,見自家姑娘臉頰紅潤,神色平常,這才放下心來。
趙錦衣笑道:“到百味居去,置上兩桌最好的席面,讓大夥好好嘗嘗!”
百味居最好的席面可不便宜!梅染掂了掂袖中的荷包,有些猶豫:“姑娘,這……”
趙錦衣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三人說說笑笑的離去,三樓上,魏祈望着趙錦衣的身影,一直沒有移開目光。此時從窗外翻進一個身影:“主子,您怎地能讓那趙四敲詐……”
魏祈輕輕擡手,止住他的話:“她值得。”趙四姑娘,很有意思。與他見慣的那些世家女子,以及被框在皇宮大内中的貴人們不一樣。
可趙四姑娘,已經定親了啊。那人還想說,卻聽得魏祈道:“五台山一行,生死難測,就權當是我買下她的命。”
随從總算是住了口。
兩桌百味居的席面攏共花費了一百八十兩,心疼得梅染的臉都白了。
但百味居的席面是做得真巧真精緻真美味!好吃得讓人差些都把舌頭給吞了。
便是素日裏凡事寡淡的無衣,都多夾了幾筷箸。
趙錦衣在席間一直笑着,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
眼看夜幕漸降,趙錦衣依依不舍地看着爹娘,正欲告退,一雙手卻被吳氏握住:“衣兒,你有什麽事,可要與爹娘說,萬萬不要藏在自己心中。”
自從趙修遠不告而别後,吳氏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趙錦衣看着阿娘,終是笑道:“女兒能有什麽事,不過是有些擔憂祖父罷了。”
祖父趙慶越發的糊塗了,這兩日一直吵吵嚷嚷的要出去,胡管事差些便摁不住他。
也是,女兒素來得祖父疼愛,擔憂祖父也是人之常情。
吳氏便道:“你阿爹已經讓差人往各地去遍尋名醫,衣兒不必太過擔憂。”說到這裏,她才想起一事來,“今日你舅父差人送來一個匣子,說是你義表兄給你做的玉雪膏,專門去疤的。”
吳疾給她的玉雪膏?
無衣将匣子取來,趙錦衣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有兩個小瓷瓶,上面貼着“玉雪膏”三字。
吳氏歎道:“你義表兄倒是個心細的。”但到底兩個孩子沒有緣分。
趙錦衣卻是一挑眉,這匣子,内有乾坤。
那麽大一個匣子,隻裝着兩個小小的瓷瓶,是不是太浪費了。可不像是吳疾的風格。
吳疾的匣子沖淡了趙錦衣離别的傷感,她很快回到自己院子中,對着匣子一頓研究,終于在匣子的底部摸出一層暗格來。
暗格中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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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