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積了幾日的怒氣,全在此時升到了極點。
是曾想過給嬌嬌一點面子,留趙家人性命的。
可趙承嬌已經死得太久了!她當年幫過他的那一點恩情,也在漫漫歲月中煙消雲散!
他此時已經笃定,趙錦衣便是在詐暈,那日什麽中箭昏迷不醒,全是幌子!趙錦衣與趙承嬌一樣,是個狡猾的小狐狸!
玲珑書局在哪裏,春光閣自然探查得一清二楚。
趙錦衣的行蹤,大體也查明了,天黑之前,安排在玲珑書局不遠的馄饨鋪子的夥計,親眼看着一輛馬車駛進了深巷裏。那駕車的,可不就是趙錦衣使喚的小厮長春。
禇遂領着一群手下,悄無聲息地進了深深的巷子。
再往前去,便是玲珑書局了。
手下人訓練有素,禇遂手一揮,好幾個身手利落的便爬上了牆頭,翻牆落在院子裏,将大門悄然無聲地打開,禇遂大搖大擺的進去。
屋中房門大開,燈火通明,卻是安安靜靜,似乎所有人都在埋頭寫着那些讓人憤怒的文章。
一想起今兒看得那份小報,禇遂便怒火滔天。
手下窺到他的神色,不等吩咐,沖了進去,卻是很快的又沖出來:“主人,沒有人!”
“給我搜!”
宅子不大,手下裏裏外外的搜了幾遍,沒有人。
禇遂不信邪,自己進門去,隻見裏面案桌上堆積的書冊如山,人卻是沒有的。
他如今看到那些書冊便氣不打一處來,當即道:“給我放火,全燒了!”
手下有些遲疑:“主人,這不好罷,近來官府抓得甚嚴。”京都之中,房屋大部分是用木材建造,屋宇連片,連綿不絕,這一失火,怕是要殃及無辜。
禇遂罵道:“蠢貨,你們就不會将那些書冊搬到院子裏來再燒?”
手下讪讪,趕緊去搬書冊。
才搬了一部分書,禇遂便迫不及待,自己吹燃了火折子,直接扔到書冊中。
都是書籍,火勢蔓延得很快,須臾便燃起熊熊大火。
眼看着火光沖天,禇遂心中才舒坦了一點。忽地聽得外面鑼鼓喧天,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禇遂一驚,站在院子裏朝外面看去,才看到離這裏不遠,竟然有一處潛火隊的望樓!他心中暗暗咒罵了一句,好你個趙錦衣!
手下正抱着書冊,聽得動靜慌了:“主人,這該怎麽辦?”
此時可還不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勇王做皇帝,他還不能在京都裏橫着走。禇遂冷靜下來:“将火撲滅。”
火勢還不是太大,手下費了些功夫,才将火撲滅。
才堪堪停下來,門扇便被人敲得哐哐作響:“潛火隊!”
手下才去開門,禇遂站在廊下,便瞧見牆外雲梯架起,潛火隊的人已然爬到了牆上,幾雙眼睛盯着他:“喂,你沒有事罷?!”
禇遂:“……好伱個奸詐了的趙錦衣!”既然被潛火隊的人發現了,他也沒法再藏身,隻得出來應付。
一眨眼的功夫,不僅潛火隊的人來了,裏正也來了,眯着眼睛看着禇遂:“老夫瞧着你有些眼生,不像是在這裏住的人啊。這裏住的,可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困書生,你可不像。對了,那幾個書生呢?卻是在何處?”
此時有人慌慌張張的擠開人群,手中還拎着一壺酒:“抱歉抱歉,我們今日歡喜,便到外面吃酒了,這發生了什麽事?”
裏正指着禇遂:“此人你們可認得?”
渾身散發着酒氣的文弱書生眯着眼看禇遂:“認得呀,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春光閣的東家,褚太傅的親弟弟褚遂。前些日子,他來我們家中,說要從我們手上買些書籍,但價錢給得太低,我們沒同意呢……嗝!”
他話雖然沒說完,但衆人卻已經恍然大悟。這是買賣不成,便趁着人家不在,闖進門來,要将人家的書給燒毀了啊!
不僅趙錦衣是個奸詐的,便是連她的手下,裏裏外外都散發着狡詐的氣質。
褚遂臉上浮起笑容:“各位誤會了,鄙人不過是再次造訪,想與他們再商量商量價錢,見這裏走水,這才闖進來滅火的。”
潛火隊隊長很快作證:“我們方才來時,這門是關着的。”
褚遂不慌不忙:“的确如此,鄙人情急之下,爬牆進來的。”
他穿得光鮮,一副世家子弟的氣質,到底還是褚太傅的親弟弟,還是春光閣的東家,裏正又将詢問的目光投下書生。
書生暈乎乎的,可說出來的話可沒暈:“我們臨走前,這書都好好的放在屋中呢,褚掌櫃的一來,這書就跑到院子裏來了。”
褚遂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何賢兄,這些書着了火,是鄙人命手下奮不顧身的沖進去,将它們扔出來的。你們屋中書冊堆積如山,這火勢若是蔓延起來,可不得了。”
裏正明顯的想息事甯人:“好了好了,既然無事,大家便散了罷。”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潛火隊也不想惹上太多是非,當即收拾了物什,浩浩蕩蕩的走了。
衆人散去,至于三個醉眼朦胧的書生,拎着酒壺,盤腿坐在地上:“褚兄趕緊清點一下,都燒了我們什麽書,好算賬。”
褚遂的臉色難看。今兒賬房先生才向他抱怨了,書童莫名其妙的支了五十貫給那幾個乞兒。春光閣從開張到如今,就沒賺過一文錢,五十貫可是他的私房!
方才藏起來的部分手下紛紛湧出來,大有褚遂一聲令下,便湧上前将幾個書生給撕了。
院門沒關,有幾個好事的,在門外張望。
褚遂是個能屈能伸的,當即從袖中摸出荷包來:“何賢兄開個價罷。”
方才還醉醺醺的書生忽地雙眼一亮,疾步走到那些燒得面目全非的書堆前,随便扒拉扒拉:“這些書,可都是我等多年的珍藏啊,可有不少孤本呢!”
另外兩個書生一唱一和:“這些年好多人要出甚高的價錢買,我們死活都不從!卻是沒想到,它們今日竟然葬身火海!”
褚遂面容抽搐。
外面好事的扒拉着門框,幾雙眼睛灼灼地看着裏頭的情況。
褚遂一口氣不上不下,哽得難受:“何賢兄隻管說多少錢便是。”
醉醺醺的書生哽咽起來:“這一本,可是前朝的珍本,價值連城……這一本,可是前前朝的珍本,少說也值當百八十貫的……”
褚遂朝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會意,正預備将院門關上,忽見書生招招手:“馮屠夫,豆腐張,糖人李,勞煩你們進來替我們做個見證罷。”
方才還扒拉在門框上的幾人頓時呼啦啦的進來,臉上笑得像一朵菊花:“好說好說。”
褚遂可也不是冤大頭,當即道:“是不是孤本珍本,價值幾何,何賢兄說了不能算,不如請個有名望的中人來鑒定是否,鄙人再鑒定一二。”
“好呀!何某聽說褚掌櫃的兄長褚太傅通古曉今,是京都裏大儒之首,舉賢不避親,我們也不怕褚太傅向着褚掌櫃,不妨就請褚太傅來鑒定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