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衣與宋景行不着痕迹地對視了一眼,心中便都有了思量。
祖父趙慶果真來了春光閣。
春光閣裏仍舊似往常一般,不管是書生模樣文質彬彬、還是行商走販打扮長相略顯粗魯之人,手中皆捧着書,或坐或站,癡迷得根本連進來什麽人都懶得擡頭看。
那書童清秀的臉上似笑非笑。像是壓根不怕他們來春光閣,許是會毀了春光閣。
趙錦衣開門見山:“我祖父何在?”
書童含笑道:“趙姑娘隻管跟着我來。”說罷便轉身,腳步略快地往後面走。
宋景行輕輕靠近趙錦衣,長臂虛攬,與趙錦衣耳語:“倘若有什麽不對勁的,便往我身後躲。”
趙錦衣便輕輕的嗯了一聲。
二人耳聽八方,眼觀四周,随着書童,穿過春光閣巨大的内堂,穿過一道門,門外豁然開朗,竟是一處丈餘見方的天井。
天井中一片白,趙錦衣眯了眯眼睛,才發現天井的地上竟然漆的是白漆,看起來十分的怪異。
宋景行眼底波瀾微伏:春光閣果然處處有機關。
前面那書童卻是腿腳輕快地走到天井中間,指了指另外一道門:“穿過這道門,便可以看到你想要尋的人。但你可以看到他、聽到他,他卻沒法看到以及聽到你。趙姑娘也莫急,趙姑娘不是一直都不明白趙家因何招禍上身嗎?今日便會明明白白。還有,我勸宋指揮使千萬别輕舉妄動,這回可沒有上回那般輕易能脫身。”
書童說完,臉上笑容詭異,輕輕一躬身,竟是悄無聲息地從那道門滑走了出去。
空蕩光秃詭異的天井,隻餘他們二人。
宋景行輕輕道:“我們進去罷。”
趙錦衣點頭。
就在二人踏過那道門的當兒,康樂坊的趙家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倒也不是什麽陌生人,而是三姑爺石三郎。
他仍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斯斯文文的從馬車上下來,兩個仆人捧着巨大的盒子走在前面,與三房的門房道:“三姑爺來賀三房另立門戶之喜。”
後面兩個丫鬟,扶着趙錦雲下了馬車。
趙錦雲腳步有些虛浮,神态慵懶,似是還沒有睡醒。
門房見狀,急急将大門打開,将三姑奶奶與三姑爺迎了進去。
朱氏還在因爲趙修文偷偷去參軍一事而暗自神傷,聽得趙錦雲與石三郎來了,隻得強撐精神,洗了一把臉,又重新梳了頭發,插了钗環,這才去與女兒女婿見面。
這一見趙錦雲精神不振,倒是唬了一跳:“我兒這是怎麽了?”
石三郎微微笑道:“嶽母,錦雲不過是偶染風寒後,食欲不振。她說,甚是思念嶽母做的翠玉羹呢。”
趙錦雲半倚着小幾,擡眼看朱氏:“阿娘,女兒真的甚是思念阿娘做的翠玉羹。”她說着話,聽着卻是中氣不足,氣血兩虧的樣子。
朱氏心中納悶。明明前些天來的時候,女兒還氣勢洶洶的呢。可一眨眼的功夫,怎地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但在女婿面前朱氏并不表現出來,隻慈愛地笑道:“雲兒想吃,阿娘便去做罷。三郎啊,伱若是悶了,便在這園子裏四處逛逛。”這翠玉羹做起來可得兩個多時辰呢。家中又沒個男眷陪着女婿,倒怕是悶着了女婿。
石三郎唇角含笑,儀态得當:“嶽母隻管去忙。”
朱氏一走,石三郎便起身,睨了趙錦雲一眼:“翠微,扶太太到榻上休憩,莫要打擾了她。”
趙錦雲冷笑:“你是怕我打擾你了罷。你不是要将趙家翻個底朝天嗎?隻管去翻啊。”
石三郎一笑:“想不到你祖父倒是精明,竟用分家這一着,将三房各院的門給封起來了。不過他有張良計,我自有過雲梯。”
說罷卻是輕輕躬身,撫着趙錦雲的頭發:“雲兒放心,你既是我的妻,我富貴了,還能忘了你不成?”
趙錦雲厭惡地想要躲開他的撫摸:“那不是你的錢,你有何臉面取走!”
石三郎的笑容更深:“可那也不是趙家的錢呀。趙家藏着掖着,二十年不敢動用,那些錢财會生鏽的,那些金銀珠寶無人欣賞,會黯淡無光的。”
趙錦雲輕蔑地看着他:“說得可真是好聽,你不過是要利用那些錢财,替你的相好做事而已!”
石三郎負手而立:“翠微,照顧好太太,莫要讓她說些有的沒的。”
他邪佞一笑,大步跨過門檻,直往外面而去。
今日,趙慶盡調趙家護衛,往春光閣而去,而趙家成年的男子除了被關着的趙承歡,幾無人在家。
聽說,大房大太太又病了呢。
這可不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石三郎這些年在春光閣沒幹别的,日夜細研趙家輿圖,是以對趙家的房屋結構,那是分外熟悉。
據他的推斷,趙慶那老兒多狡詐,當年肖家那批金銀珠寶,應是藏在,最不受寵的趙家三房裏。
石三郎站在廊下,望着新砌的牆,以及被挖得亂七八糟的池塘,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那批金銀珠寶,不會已經被挖出來了吧?
一個仆婦提着籃子走過來,石三郎問她:“這池塘好端端的,爲何要挖成這般模樣?”
仆婦笑道:“三姑爺還不省得罷,這池塘原是二房四姑娘親手打造的,如今既分了家,三太太不喜,便請了風水先生重新弄過呢。”
石三郎嘴角扯了扯,好你個趙慶老兒,果真狡詐!據他這幾年的分析,肖家的那筆錢财,最有可能是藏在池塘裏。
仆婦繼續道:“不過挖池塘的那幾人,這幾日都染了風寒,沒法子做活,這才沒弄好呢。”
石三郎便笑:“我帶來的那兩個仆人,倒是力大無窮,橫豎閑着也是閑着,便讓他們來做活罷。”
三姑爺可真真是個好女婿。
仆婦趕緊到竈房,将此事禀與三太太。
朱氏聞言笑道:“女婿倒是有心了。”說罷仍舊攪着鍋中的羹湯,絲毫不去理會石三郎将自家的院子挖了個底朝天。
越過天井,趙錦衣眉眼輕挑。萬萬沒想到,天井之後,竟然又别有洞天。
一方可清晰瞧見對面人的巨大薄簾挂着,可聞其聲,觀其動作,但對面的人對他們卻是無知無覺。
祖父趙慶由胡管事護着,就坐在椅子上,竟然在與人對弈。棋子落在棋盤上,聲音清晰可聞。
宋景行語氣輕輕,在趙錦衣耳邊道:“趙老對面那人,乃是喚作謝明,自稱是春光閣的東家。”
謝明?趙錦衣眯眼,那人的一舉一動,竟是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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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